禅明寺,這座矗立于山的百年古刹,乃是W市知名景點之一。
近年來,W市大力發展旅遊行業,禅明寺等多個景區乘此東風聲名鵲起,吸引了大量遊客和信徒,香火一日比一日旺。
孟千山特意挑最早一波進去,還是被洶湧的人潮擠得頭昏眼花。
此時太陽才剛剛升起,鳥鳴嘤嘤飛逐掠去,晨光透過古寺的飛檐,在香火缭繞的院落裡暈染出一片氤氲的輝光。
她今天穿了清涼的純白運動裝,額上貼着冰涼貼,打着遮陽傘,艱難地在人群中穿行。差點拼了老命,終于成功擠進寺廟入口。
收起傘,孟千山輕車熟路跨過門檻,穿過陰涼的大殿過道,幾經輾轉,尋到一處關閉的木門,無視上面明晃晃的“遊客止步”四個大字,徑直推門而入。
“不好意思,這裡不許……”一個正在灑掃的年輕僧人脫口而出的勸阻,在見到來人時,化作驚喜的呼聲:“孟施主!好久不見!”
“賢清小師傅,好久不見。”孟千山微笑着朝他招招手:“怎麼又被發配來守門了?”
“哎呀,别提了,這事可說來話長——”小和尚握着苕帚,也不除塵了,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嘴裡吧嗒吧嗒貫口似的說個不停。
賢清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個子還不到孟千山的肩膀,玩心未泯,臉上還帶着些許稚氣。他小時候尤其調皮,沒少被他師父無相法師罰來守門。見人就是一句“不好意思,這裡不許遊客通過,請出去”,一天少說重複幾十遍,都快成條件反射了。
難得碰上能聊天的熟人,自然不肯放過,恨不得把肚子裡的話抖個幹淨。
孟千山早知這是個話痨,眼見少年人越說越起勁,不禁微笑着打斷他:“你師父在嗎?”
“在呢!在後院,我帶您過去!”賢清一聽,将掃把往牆邊一靠,樂呵呵地小跑過來:“對了,剛才忘了問,您的手怎麼了?”
孟千山穿的短袖,左手小臂明晃晃裹着一圈紗布。她聳了聳肩,将手背到身後:“遇上點事,受傷了。”
“您那麼厲害,也會受傷嗎?”賢清滿臉不可思議。
“都是肉體凡胎,我當然也會受傷啊。”
“那、我能知道是誰幹的嗎?我太好奇了。”
“不能,你是個大嘴巴。”
“啊……”小和尚頓時焉了,悻悻摸着鼻子。
二人一邊唠着嗑,一邊穿過曲折回廊,很快來到了一處靜谧的院落。
院落裡,灰袍僧人忙碌着,檀香袅袅,木魚聲陣陣,每一縷空氣都仿佛浸透了禅意,隻消踏入此處,心便如被清澈湖水蕩滌一般變得澄淨。
孟千山在賢清小和尚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獨自邁入廟堂。
堂内,唯有一位老僧。
那老僧背對着她,身披橙色僧袍,安靜跪坐在佛前,身影肅穆甯靜。
孟千山沒有打擾,在一旁靜靜等候。
老和尚心無旁骛閉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詞,仿佛步入無我超然般的境界。直到幾聲悠遠的鐘聲響起,他才終于結束了參禅,慢慢從蒲團上起身,轉過身來。
“你來了。”他的面容蒼老,淺淺皺紋包裹的眼眶略凹,聲音低沉而溫和,像是一口歲月深沉的老鐘。
“無相大師。”孟千山雙手合十,微微低頭,恭敬地行了一禮。
孟千山自幼天賦極高,對各類玄門道術都有研究,家裡長輩為此特意帶她四處磨練,W市的大小道觀、寺廟她都走了個遍,也是在那段時間與無相大師相識的。
之後家中遭遇變故,父母離世,孟千山孤身一人跑來寺廟,哭啞了嗓子,也是無相大師帶着她做完儀式,陪她熬過那些漫長的夜晚。
長大後,她時不時會跑來看望無相大師,寺中的僧人也大多與她熟識。倒是在超自然局上班後,來這的頻率斷崖式下跌,上一次見面,已經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正殿,來到一片樹蔭下。陽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細碎的光影。
“大師,我有事相求。”孟千山站定,語氣認真地直奔主題。
無相大師攏了攏衣袖,笑道:“若是來問姻緣的,老衲愛莫能助啊。”
孟千山的嚴肅表情一下垮了:“我這回真不是來問姻緣的!”
她有個秘密,隻有盧亦寒、無相大師等極少數親密的身邊人才知道的秘密—— 孟千山是個孤星命,姻緣難成,毫無桃花可言,注定隻身一人。
高傲如她自然不肯乖乖認命,曾經主動去結交過各式各樣的人,結果交往的“戀人”一個超過3天的都沒有,散得比昙花還快,慘遭盧亦寒的同情與嘲笑。
當年有段時間,自己就着桃花問題三天兩頭跑來禅明寺,次數多了,導緻自己一來,無相大師就要再跟她強調一遍她的孤寂命數,久而久之,這幾乎成了兩人之間默契的調侃話。
知道無相大師是在打趣她,面對這位重要的長輩,孟千山是一點脾氣發不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動,從口袋裡掏出瞳離鏡,重新回歸正題:“大師,您看看這個,裡面關着一個非常強大的鬼魂,您看還能超度嗎?”
無相大師接過瞳離鏡,布滿皺紋的手指輕輕撫過鏡蓋上繁複的花紋,許久,緩慢地搖了搖頭。
孟千山目光一凝,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