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山果斷打開音響,随便挑了個社會新聞的廣播頻道。
然而下一秒,廣播詭異地變成了纏綿的昆曲唱腔,又瞬間切換成了R&B流行音樂。
宋晴瀾的纖纖玉指在空中虛點着,每點一下,車上的旋鈕便跟着轉動一格。一連跳了好幾個頻道,最終定格在某個電台。
女主持人熱情洋溢的聲音響徹車内:【聽衆朋友們好呀~今天教大家做一道連廚房新手都能驚豔全場的蜜汁豬肋條!首先選帶軟骨的肋排……】
宋晴瀾心滿意足地收回手,放松地靠回椅背。
孟千山:“……”
都幾百歲的鬼了,幼不幼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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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千山一路驅車跨省,開了快兩個小時才抵達約定地點。
眼前這片壯觀如5A級景區的高大建築是國内知名的影視基地,不少古風劇組都鐘情于在這裡展開拍攝工作。
林煙煙這一世叫田恬,是某知名企業家的小千金。長相甜美,演技可觀,出道三年,如今23歲的年紀就已經有了兩部不錯的代表作,順利跻身二線小花,檔期排得滿滿當當。
這樣身份的人會面起來有些難度,剛好孟千山過去認識的委托人裡有一位是這個圈子的副導演,幾天前咨詢了才發現,對方正在拍的戲裡有田恬參演,且就在隔壁省。
副駕駛上的宋晴瀾全程沒合眼,就着美食廣播看了一路風景。孟千山關掉音頻時,差點為這片刻的清淨感動落淚。
給負責聯系的中間人發去消息,那邊表示稍等幾分鐘,馬上過來接她。
趁這空擋,孟千山解開琉璃珠的禁制。林藥的魂體緩緩在後座顯現,車内的溫度跟着降低許多度,變得陰寒。
“孟姑娘,宋姑娘。”林藥拘謹地欠身。作為古代人,她對現代交通工具顯得格外生疏,完全不敢亂動,生怕碰壞恩人的東西。
孟千山解開安全帶,望着後視鏡裡一身紅嫁衣的女孩,交代道:
“林藥,待會兒帶你去見林煙煙的轉世。但有些規矩,需要你提前配合一下。”
林藥順從地點點頭。
于是,一絲幽綠的罡風化作鎖鍊,輕柔地纏繞在她的脖頸。林藥感到喉間傳來些微緊緻感,難受地悶咳了兩聲,直到那鎖融入血肉,在她的靈魂上烙下禁锢。
“好了,這下就不會被其它人看到了。”孟千山再三叮囑道:“切記,等會兒無論看到什麼都要保持冷靜。”
林藥把臉埋得更低,再次輕點一下頭。
雖然早就沒有了心跳,她卻感到了一種蠢蠢欲動的期盼,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去找她的小姐了。她在心裡默默重複着孟千山的叮囑,要穩住,不能沖動,不能打擾小姐現在的生活,不能給孟姑娘添麻煩……
孟千山又看向副駕:“你也是,别在他們面前露面。”
宋晴瀾漫不經心瞥了她一眼,“本座憑什麼聽你的?”
孟千山一噎。
“……行吧,随你。”她賭氣地把瞳離鏡合上塞進兜裡。
明明離她遠了就會虛弱,這會兒跟她逞什麼強,真是有毛病。她懶得再勸,反正等吃到苦頭了自會回來。
幾分鐘後,一個戴着厚重眼鏡的女人匆匆跑來。
女人約莫三十來歲,留着褐色的中短發,脖子上挂着藍繩工作證,穿着多功能馬甲外套,灰色工裝褲褲腿上沾着些微泥濘,似乎是跑急了濺上去的。
“孟大師!”女人氣喘籲籲地站定,熱絡地鞠了一躬:“真是好久不見!”
孟千山推開車門,臉上輕車熟路挂起職業性的微笑:“徐導太客氣了,叫我名字就好。”
“那怎麼行!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徐導激動地搓着手,目光欣賞地在孟千山身上來回掃動:“沒想到您是田恬的粉絲,這次能幫上忙,真是我的榮幸,您跟我來。”
孟千山保持着禮貌的微笑。餘光瞥見宋晴瀾依舊側頭望着窗外,絲毫沒有要跟上的意思,眸色暗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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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場裡頭的空間非常寬廣,随處可見古風的建築和陳設。
白牆灰瓦、小亭古橋,就連地闆都是熟悉的青石磚,林藥安靜地跟在孟千山身後,慘白鬼面上滿是懵懂迷茫。
她們走過好幾條彎彎繞繞的路,終于在一堆人牆處停下。
“田恬正在拍戲,最近兩周都是她的戲份,一直會在這裡。”徐導壓低聲音:“您可以随意參觀,有人問起來報我名就行。可以偷偷拍照,但最好不要外傳,我們這個有保密合同的。”
她指了指被工作人員圍住的拍攝區域。
“謝謝,我會注意的。”孟千山的視線在那些影視道具上徘徊。
現場人員濟濟,井然有序地紮着堆。此處顯然正在拍攝中,現場非常安靜。負責打光的、舉攝像機的,圍出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是一處古風小院,石闆地上已經七歪八扭地躺了好幾個群衆演員,各個身上染着唬人的血漿。唯有中間站着兩人,一黑一白,一男一女,一站一跪。
黑衣男子正舉劍慢慢逼近跪地的白衣女子。女子纖弱的身影背對着衆人,她的衣袖已被鮮血浸透,在地上暈開刺目的血花。
即使看不到臉,都能想象到她此刻是多麼可憐無助。
“柳煙煙,是你背叛了我!是你殺了我師父、殺了我師兄!你個毒婦,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将你這妖女斬殺!”
劍客的嘶吼在片場回蕩,字句狠絕而堅定,沉澱着濃厚的血海深仇。
染血的劍高高舉起,将要向下揮砍,他卻突然一聲痛呼,手裡劍飛了出去,整個人猝不及防重重仰面倒地!
孟千山猛然扭頭望去。
——林藥不知何時已經閃至場中,正以預備攻擊的姿态護在女子面前。
而地上的男演員一臉痛苦地撐着地,一個漆黑的、滿含陰氣的鬼手印正緩慢浮現在他的腹部,顯然是林藥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