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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四年同學,多年不見産生的疏離很快彌散,彼此又熱鬧地說起話來。
酒過三巡,遊甯打了個招呼,去了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正好碰見錢兆億邊抽煙邊打電話,。
“我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就回家相親,好了,不說了,在外面吃飯呢。”
看見遊甯,錢兆億招招手,“甯哥,别進去了出來說說話。”他愁眉苦臉地把快燒沒的煙頭不當回事的在洗手台上按滅,“結婚了嗎?一畢業你就跑沒影了,十年也沒見你聯系兄弟。”
他有些埋怨地拍了拍遊甯的肩膀,語氣還是當年舍友帶飯的親昵。遊甯也放松下來。兩個人閑聊着出了洗手間,在大廳找了個沙發坐下。
錢兆億還是和當年一樣話多,性子一點沒變,吐槽自己老媽催婚催的厲害,連說帶演,把遊甯逗得忍不住直笑。
“你倒是變得有點多啊,收斂了。”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遊甯輕笑一聲,往後一仰靠在沙發上,勞累的腰椎給柔軟的布料安撫,他舒暢地歎了一口氣,聲音懷念,“人總是要變的,當初跟着劉教授在島上待了幾年,整天跟大爺大媽在一起,我廣場舞都學會幾套,差點就當上領隊了。那幾年心性也就跟着沉澱下來。”
“嚯,你跟着老劉讀博了?那怪不得你這幾年沒聯系我,聽說博士比狗還累。”
“……我現在還跟劉老師合作項目呢,要不給他打個電話,你說說自己對他的看法?”遊甯似笑非笑,唬得錢兆億一跳。
“别别,遊大爺,饒小的一回,您從事的都是高尚的,為人類偉大文明進步的事業,我可比不了。”錢兆億裝着害怕的樣子,臉上卻笑着,倒是沒有一點慌亂。
他從煙盒裡抽出來一根煙,向遊甯遞了遞,“來一根華子,本來今天充場面的,給你嘗嘗?”
“不了,太沖。”
“呦,聽聽遊博士這話,也就是喬學長……啊,不是不是。”錢兆億尴尬住嘴,“瞧我,提這事幹什麼。”
“沒事,都過去多少年了。”遊甯倒是坦率,“兩個人性子不合也沒辦法。這幾年,我早就看淡了情愛你信不信?”
“你這樣想我就放心了。”錢兆億松了一口氣,回過神來才覺得自己後背上濕了一塊,“也是,這事本來就跟你沒有關系,誰也沒想到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沒了。”
“沒了?”遊甯愣住,心跳快的有些突兀,他皺着眉,語氣有些奇怪道,“什麼沒了?”
“你,你不知道?”對面的男人嘴皮子抖了抖。
“不知道。小島開發慢,交通不方便,我這幾年就沒怎麼出去過,沒事,你别害怕,老錢,你給我說說,怎麼沒了,誰沒了?”他好像一個剛出了村子進城的年輕人,這會用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盯着錢兆億,黑亮的瞳孔裡充滿理性的審判。
大熱天的,錢兆億就打了個冷戰,覺得自己好像在闖下什麼大禍。應該沒事吧,原哥當年還挺讨厭喬禦樹的啊。他理智上覺得不要說出來,又覺得這種事情一查就知道,索性咬着牙,一股腦說了出來。
“就是……你們當初不是鬧分手鬧到喬禦樹要跳樓嗎,甯哥你後來走了不知道,喬禦樹他哥給他退學了,好像還嫌他丢臉,弄到精神病醫院去了。”
“在裡面關了一年,人自殺了。後來有人扒出來,那個地方就是個戒同所,整天電擊那些同性戀,不服軟就電的越嚴重,最後都受不了了。喬禦樹是最嚴重的,聽說臨死前還剛被罰完,當天夜裡人就沒氣了。”
時隔九年,再提起這件事情,錢兆億還是有些不忍心,那個全系第一,拿獎拿到手軟的漂亮少年,就這麼死了。他剛想繼續,就看見遊甯像一個雕像一樣,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甯哥,你沒事吧?”錢兆億小心翼翼地問,卻沒有得到回應。他重複了好幾遍,對方的男人才反應過來。
“沒事。”遊甯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忘了呼吸,他捏住自己的眉心,閉上眼睛,額角一跳一跳的,漲得發痛,大腦無法處理突如其來的信息。“怎麼自殺的?”
“啊,就是正常的,割腕。”錢兆億想用輕快的語氣讓氣氛不要這麼沉重,但這種事情本身就充滿荒誕的悲涼。
割腕自殺還算正常嗎?如果這都正常了,世界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