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誼？遊甯在久遠的記憶裡翻着這一幕，有些迷茫地回想着，自己人生唯一一次和錢兆億的聯誼好像是發生在大一開學不久。

他就是在這裡，就是在這裡遇見了喬禦樹……

遲滞的思緒像被加了潤滑油的齒輪，一切都開始運轉起來。撥雲見霧，遊甯猛然清醒過來。他突然端正坐姿吓了錢兆億一跳，“怎麼了甯甯？”

自己回到了過去？那些被鎖死的空間，封閉的五感以及莫名的記憶回溯都讓遊甯的心裡不能平靜。

他回頭盯着錢兆億，黑漆漆的瞳孔和充滿壓迫的眉骨都把錢兆億吓的夠嗆。

“甯甯你怎麼了，你别突然發神經啊。”他哀嚎着，想撲到遊甯的身上，卻被遊甯躲開，隻能幽怨地看着他，“咋回事啊，耍酒瘋？”

錢兆億表情一切正常，看不出來異樣。遊甯隻好作罷，“我隻是覺得你再這麼浪，三十多也成不了家。”

“你，甯甯！”錢兆億顫顫巍巍地指着遊甯，語氣憤恨，“呸呸呸，快收回。”

錢兆億還想說些什麼，遊甯卻仿佛不經意間的轉眸，正好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

被發現在偷窺的人還愣了下，忙低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他蒼白的手指不住地摩挲杯沿——那是喬禦樹緊張時的小動作。

“看什麼呢？”錢兆億順着他的視線轉頭，“哦那個男生啊，物理學院的喬禦樹，聽說有嚴重人群恐懼症，估計是被室友硬拽來的。”他說着突然壓低聲音，“不過他家裡挺有錢的，性格也挺孤僻……”

遊甯已經起身。他走得極慢，靴底碾過滿地彩色糖紙，發出細碎的咯吱聲。當陰影籠罩卡座時，安靜坐在位置上的喬禦樹突然抖了一下，手指打翻的威士忌在桌面洇開琥珀色水痕。少年慌亂擡頭，濕潤的眼睛對上遊甯漆黑的眸子，啞口無聲。

遊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看到一個陌生人出了點洋相，随後聊無興緻地轉過眼神，和喬禦樹擦肩而過，走向酒吧門口。

“這就走了？！甯甯，等等我。”錢兆億急急忙忙地灌了兩口酒，才慌慌張張地夾着自己的外套追了出去。

喬禦樹愣住，也不在意被洇濕的衣服，他又點開了上一個回合的存檔，上面顯示遊甯在酒吧對玩家一見鐘情，主動上前結交。

他咬住指尖，陰郁的眸子盯着遊甯遠去的背影，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狀血痕。他過于專注，沒有注意到系統界面突然彈出紅色警告：【檢測到關鍵劇情偏移】。

原本灰暗的BE卡牌在他卡包裡詭異地閃爍，牌面不起眼的角落開始逐漸裂開細小的縫隙。

回寝室的時候還很早，錢兆億跟遊甯打了聲招呼，就開始打起遊戲。遊甯打量着周圍熟悉的布置，有些恍然，竟然真的回到了過去。

衣服上還沾着煙味，他脫下短袖，精壯的身軀暴露在空氣裡。

錢兆億沉浸在遊戲裡不能自拔，嘴裡發出陣陣驚呼。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個聲音吵到，遊甯的額頭發脹，他皺眉，幹脆直接去了浴室。

蒸騰的水霧裡，遊甯突然按住抽痛的太陽穴。瓷磚縫隙滲出的水流劃過腳背時，恍惚變成粘稠的血漿。他看見十五歲的自己躲在衣櫃裡，母親染着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死死捂住他的嘴。離的太近，他甚至能聞到上面劣質的刺鼻味道。

兩個人都屏住了呼吸，透過衣櫃的光線縫隙緊緊盯着外面，心跳的聲音愈加清晰。

砰砰砰。

女人的心跳如擂鼓。

直到櫃門外傳來酒瓶爆裂的脆響，他才猛地從記憶裡抽離。

遊甯猛地關掉花灑。水珠順着緊繃的背肌滾落，在瓷磚上敲出令人心慌的節奏。

潮濕的鏡面映出青年猩紅的眼眶。他打開手機，慢慢地撥通了記憶裡的那個号碼。

對面溫柔蒼老的女聲響起，“甯甯，怎麼突然打電話了？”

遊甯聽見這聲音隻覺得恍惚，前世母親很早就去世了，獨留下他自己在這世界承受痛苦與悔恨。

他張口卻發不出聲音，喉間哽咽着，眼眶發酸，隻能緩了緩，才接着說：“沒事，家裡還好嗎”

對面的女聲停頓了一下，才溫柔地回應，“一切都好。”

“媽”他的喉結動了動，“下周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