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曆2226年,異種入侵後的第101個年頭。
焦土之上,烈日高懸,将沙漠炙烤成翻滾的熔爐。幾隻秃鹫發出嘶啞的啼叫,灰白的羽翼劃破凝滞的空氣,落在虬結如枯骨的巨型仙人掌殘骸上。
渾濁的黃瞳鎖定沙粒下蠕動的黑影,領頭的秃鹫脖頸處的羽毛炸起,尖銳的喙閃電般刺向地面。刹那間,蒼白的手指破土而出,骨節分明的指節死死扣住秃鹫幹瘦的脖頸。
驚怒的禽鳥瘋狂撲棱翅膀,揚起漫天沙塵,卻被突然暴起的身影狠狠按在滾燙的沙地上。牙齒撕裂□□的悶響混着嗚咽,猩紅的血沫順着喬禦樹皲裂的唇角流下。
咕咚咕咚,吞咽聲混着鐵鏽味在喉間翻湧,溫熱的血液順着喉管流進幹癟的胃裡。喬禦樹眼神執拗,死死壓制着不斷掙紮的秃鹫。
當禽鳥終于癱軟成一具屍體,他松開痙攣的手指,劇烈的幹嘔震得胸腔發疼,卻隻能吐出幾口酸水,他蒼白的臉上沾滿沙礫,汗水沖刷出蜿蜒的痕迹,将嘴角凝固的血迹暈染成詭異的淡粉色。
顫抖的手虛虛劃過空氣,試圖喚醒熟悉的系統界面,可除了蒸騰的熱浪,什麼都沒有出現。
他應該是被困在了遊戲裡。喬禦樹跌坐在滾燙的沙地上,無神地睜着眼睛,對他來說,目前的一切都不必在意,最關鍵的是遊甯,遊甯在哪裡?
暴露在烈陽下的手臂開始灼燒,紅腫和痛癢在皮膚上綻放。喬禦樹盯着自己開始潰爛的皮膚,搖搖晃晃地起身,手裡還抓着那隻秃鹫的屍體。
遠處突然傳來子彈破空的尖嘯,喬禦樹下意識擡頭,燙人的熱意從額間傳來,痛楚還沒來得及蔓延,溫熱的血液機已經從眉心流出,意識的最後,他望向遠方,隻有茫茫的沙海盡頭。
一具漂亮的屍體橫陳在沙地上,渙散的瞳孔望向遠方。
“甯哥,你怎麼突然開槍了?”身姿矯健的女人警惕地從沙丘後探出頭,環顧四周,“有異種?還是感染者?”
她身邊是一個穿着黑色緊身作戰服的高大男人,他胯上環了一圈彈夾,勁瘦的腰身微弓,像隻敏捷的黑豹,正無聲地射出子彈。
“誰知道呢?”遊甯歪了下頭,眼睛從狙擊槍望遠鏡上挪開,全包覆的頭盔隻露出深邃的眼睛,印着骷髅頭的口罩随呼吸波動,吐出平靜的話語,“也許是哪個該死的混蛋吧?”
不遠處,玩家死去的世界開始重置,場景坍塌,黃色的沙漠如同飛絮般消散。
“遊先生,請您端正态度,這種死亡對喬先生沒有任何影響,世界隻會不斷重置到喬先生剛進入的狀态。”輔助系統的聲音帶着一闆一眼的規勸。
“你管不着。”遊甯低下頭,擦拭手裡的槍支,“他不是喜歡死嗎?那就讓他多痛幾次。”
世界重置,遊甯從望遠鏡裡窺見對方迅速躲藏進沙土陰影的身形,嘴角勾起,他的食指放在扳機上,在喬禦樹探出頭的一瞬間,子彈精準地命中,對方的身影再次重重摔進滾燙的沙堆。
“甯哥,你怎麼突然開槍了?”同樣的話語再次響起,遊甯的視線沒有挪開,這次,他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世界逐漸消融的過程,涼意在眼底蔓延,他轉頭懶散地誇獎對方:“反應很快啊小趙。”
“那可是!”趙玲娣得意地挑眉,“能進甯哥隊伍的,怎麼也得有兩把刷子。”
新的世界再次重啟,遊甯已經殺了喬禦樹13次。
他注視着望遠鏡裡不敢動彈的人影,長久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