猙獰的疤痕像扭曲的藤蔓纏繞女生胳膊的橫截面上,盡管知道現在早已經不疼了,趙淩耀還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因為有了這個機械臂,趙玲娣小小年紀就有了強大的臂力,開槍射擊永遠不抖,跟着遊甯出任務總是收獲越來越多,小小年紀就撐起了家裡的生活。
他沉默地幫着姐姐在接口處塗上耦合劑,幫她緩解酸痛的肩膀。
“我這幾天不出任務了,這個機械手有點生鏽了,我這幾天做一個新的,你跟隊長說一聲。”趙玲娣悶悶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響起,卻隻得到對方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她又狠狠地扭過頭,對着趙淩耀說:“我不出任務,你也别跟着去,你這個菜雞,隻能拖累破曉整個小隊。”
“我有這麼差嗎?”趙淩耀無語。
最後出門的時候,他站在門外,注視着門裡面孤單的少女身影,諾諾開口:“姐,媽她不是那個意思……”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白色的東西就被扔了過來,趙玲娣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母狼,惡狠狠地瞪着趙淩耀,“你當然不覺得她是錯的,你這個既得利益者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句話,滾出去。”
房門重重地合上,趙淩耀低着頭站在房門前,腳下是剛扔出來的大白兔鞋子。忽然想起小時候,姐姐總愛趴在商店櫥窗前,眼巴巴地望着那雙印着大白兔的拖鞋。
那時家裡窮,母親總說等下次,可直到現在,那雙鞋也沒能穿在姐姐腳上。慢慢的,點點淚水安靜地滴落在鞋子上,地上。
好久,那雙鞋子才被主人拿起來,放到客廳的桌子上。
深夜的寂靜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死死裹住整個房間。趙玲娣仰面躺在床上,機械臂擱在身側,藍色的指示燈規律閃爍。她盯着斑駁的天花闆,聽着自己肚子發出的陣陣咕咕聲,煩躁地翻了個身,床闆随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趙玲娣隻好起身,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箱子,掏出一管藍色的劣質營養液,大口地灌進嘴裡。
放下空管的瞬間,她瞥見箱底蜷縮着個灰撲撲的身影。那是個毛絨兔子挂件,原本雪白的絨毛沾滿油漬與灰塵,長耳朵耷拉着,玻璃眼珠蒙着層厚厚的灰翳。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拾起,握在手裡,拍了拍上面的灰塵,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才在玩偶耳朵上看見小小的幾個刺繡。
“老弟贈。”
這三個字讓她忍不住輕笑出聲,嘴角揚起的弧度卻在瞬間凝固。笑意消散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難以名狀的酸澀。她粗暴地将兔子甩回箱底,她蒙住腦袋,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試圖将那些洶湧的情緒都鎖進黑暗裡。
接下來的三天,趙玲娣把自己囚禁在這個堆滿機械零件的房間。除了必要的補給,她幾乎足不出戶。
機械臂的調試聲、零件的碰撞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此起彼伏。
她能聽見父母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從門外經過,他們默契地保持着距離,連廚房飄來的飯菜香都小心翼翼,生怕驚擾到自己。
有時她站在門前,望着空蕩蕩的客廳,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這個家,仿佛将她隔絕成了一個外人。
平日裡總粘着她的趙淩耀也不見了蹤影,早出晚歸,連個照面都難得打上。趙玲娣握着焊槍的手緊了又緊,飛濺的火花映照着她咬牙切齒的模樣: “等那小子回來,非得用這新手臂好好教訓他一頓!”
直到劉義上門的時候,趙玲娣都隻是以為趙淩耀出去玩了。她正專注地調試着機械臂的關節,聽見敲門聲頭也不擡:“趙淩耀又跑哪鬼混去了?”
劉義高大的身影籠罩在陰影裡,平日裡總帶着笑意的臉上此刻一片慘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着,眼神遊移躲閃,不敢與她對視。
趙玲娣感覺心髒突然漏跳一拍,寒意順着脊梁骨竄上頭頂,手中的工具“當啷”墜地。
“丫頭……”劉義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你弟……你弟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