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當然不願意叫他看出自己無處可去。

“我就呆在這。”他阖上眼裝困。

“明早還要上學呢。”夏槐序指了指孟夏單薄的睡衣，十足的關愛同學的樣子，“要是感冒了可不好。”

孟夏試圖找出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我……”

夏槐序體貼道：“不想回家，和家裡人吵架了？那送你去酒店？”

“……”

太奇怪了，誰家好人面對死對頭這麼體貼。孟夏繃着臉，心中抓住系統拼命搖晃。

系統恨鐵不成鋼：“你不是要攻略他嗎，現在不就是好機會？密閉空間，單獨相處，相談甚歡，推心置腹！”

孟夏：我哪兒來的錢去住酒店？

系統：“你先上去再說！”

孟夏：……

系統冷笑一聲：“之前說什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跟蹤是為了更好地了解——我看，全都是屁話，你就是不敢和他正面相處！”

有一種人是激不得的，孟夏沖動起來自己都害怕。

“走。”他徑直跟着夏槐序上了車。

然後一坐上副駕駛就立刻後悔。

車載香薰擴散出淡淡的洋甘菊味道，孟夏繃着身子看向窗外，自己的睡衣睡褲和豪車一點兒也不搭。

“緊張嗎？”夏槐序擰動鑰匙點火，“别擔心，我開車很穩，之前拿過加州駕照，駕齡已經兩年了。”

兩年前，夏槐序才16歲吧，孟夏想着，像隻被戳破的氣球，繃緊的姿勢松懈下來。孟夏是沒有駕照的，他沒時間也沒錢去學，更何況家裡也沒車——有車也輪不到他開。

“你斯坦福的申請結果下來了嗎？”孟夏保持着看窗戶的動作，聲音悶悶地問夏槐序。

夏槐序有點驚訝，車速降低到25邁：“你怎麼知道我申了那所學校？”

一副有跟蹤狂過度侵犯他個人隐私的樣子，孟夏回過頭：“大家都知道，校園牆上還有帖子總結你的學校申請名單，風雲人物的一舉一動就是這麼備受關注。”

夏槐序失笑。

孟夏自言自語：“你連加州的駕照都考了，肯定是想好以後要在加州讀書。況且托福和AP分數那麼高，推薦信也早早準備好，肯定已經接到面試通知了。”

他的推測沒錯，夏槐序笑笑，問道：“你呢，你以後想讀什麼大學？”

孟夏抿住嘴唇。他的成績不怎麼樣，雖然是在國際學校讀，AP卻考的一塌糊塗，若是參加國内高考，估計連本科線也上不了。

“想出國嗎？分數不是問題，夏家會承擔費用的。”夏槐序告訴孟夏，語氣輕飄飄，小事一樁似的。

孟夏攥緊手心，不說話。沉默的氣氛在車内蔓延開來，夏槐序轉頭看了一眼孟夏，這人又将頭扭了回去，閉上眼睛面對窗戶。

夏槐序不明所以，擰開音響，悠揚的爵士樂響起。不多久，車子停在一家酒店門口。

“住這行嗎？”夏槐序解下安全帶。

副駕駛上的孟夏沒有回應他。

夏槐序側身，發現這家夥腦袋歪在肩膀上，柔軟的淩亂卷毛遮住眼睛——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

先前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睡着後倒意外的可憐樣子。像被不知名的疲憊壓倒，孟夏小孩兒一樣蜷在座位，膝蓋凍的通紅。

夏槐序打開熱風空調，調至二十六攝氏度，頓了頓，又脫下西裝搭在他身上。

“居然在我的車上睡的這麼熟。”他低低地呢喃，順着副駕駛望向窗外的酒店。

夏槐序重新啟動發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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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尾草和海鹽的味道像蛛網一樣纏繞在呼吸中，孟夏陷在掙脫不開的绮夢沼澤，腦子裡冒出一個模糊的念頭，這是車載香薰的味道嗎？怎麼會這麼近？他迷迷糊糊地翕動鼻翼，氣味不一樣，車載香薰是洋甘菊……他睜開眼睛。

鼠尾草和海鹽味道的西裝外套随着動作掉下去，孟夏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下意識抓住被子一樣的外套。好久沒有睡得這麼舒服了，他這樣想着，伸懶腰的預備動作被胸前的安全帶一擋。

孟夏一下子清醒過來。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窗外不是酒店，夜色中莊園的門廊安靜而迷人。

孟夏扭頭，駕駛座上的夏槐序正托腮看着他。

“忘記帶身份證，沒辦法替你check in。又看你睡得那麼熟，不好叫醒你問證件在哪……”

那雙桃花眼就像速寫本上一樣，專心同孟夏對視。

“幹脆在我家借住一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