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濃重,孟夏捧着花走進張缇娜的病房。
和夏槐序吃完晚飯,他心很亂。他想要平靜的時候總是上這來。
今天是看不見月亮的夜晚,雲霧層層疊疊遮在天際。病房亮着燈,張缇娜沒睡,抱着一隻鐵盒子在清點舊物。
“晚上吃火鍋了,一個人?”她沒擡頭,不大像個重病的母親在對兒子說話。
孟夏脫了浸着辣花椒味道的外套,自顧自坐到她床邊,“和一個朋友吃的——護工怎麼不在?”
張缇娜平淡地由着他把外套擱在椅背上,沒說什麼衣服穿上小心着涼的話。
“用不着劉姐,現在沒輸液。”她擡了擡眼皮,“人家不止一個主顧,按日程表,該是忙着去給隔壁翻不了身的大爺洗頭了。”
她的聲音有些薄,身形也是,化療之後頭發沒了,戴了頂毛線帽子。她現在也不塗玫瑰花一樣的口紅了,孟夏垂下眼睫,将懷裡的木槿花束拆開,找了個有水的玻璃杯裝上。
張缇娜放下手中的鐵盒子,示意孟夏把花給她。花團錦簇的一大束,張缇娜湊近嗅了嗅,“不香,沒味道。”
孟夏收拾着被翻的亂七八糟的鐵盒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她,“下次給你帶玫瑰。”
盒子不大,裡頭都是些細碎東西,一塊表,一張繡着花的手帕,一堆被折成方塊的海報。孟夏拿起手表,金屬面有些鏽蝕,指針已經不走了,表帶上刻着一串英文,Z.xn。他知道這是張缇娜從前的名字,張曉娜。她嫌它土,很早就改掉了。
“夏家那邊快發生活費了,醫院賬戶裡的錢應該能撐到月末,到時候給你換個專人護工。”孟夏盤算着。
張缇娜皺起眉頭,拒絕。孟夏不聽,将盒子塞到她懷裡:“我去找醫生問問。”
孟夏是病區辦公室的熟面孔,醫生常見到他,看診住院手續全是這小孩兒一個人辦的。醫生挂起笑臉,告訴孟夏他母親的情況比較穩定,四周後就可以進行手術了。
孟夏點頭,嚴肅地在手機備忘錄上記筆記。
“别太擔心。”醫生的小孩和孟夏差不多大,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康複可能性還是存在的。隻是要重視病人心情,肺癌患者常伴随焦慮抑郁的情況。”
孟夏帶着備忘錄上一串注意事項回到病房,張缇娜一看見他就立刻重申:“不要浪費錢換護工。”
病人的心情是很重要的,孟夏決定不正面反駁她。他的視線落到張缇娜懷裡的花束,轉移話題:“木槿雖然沒什麼味道,但是很漂亮,對吧?”
張缇娜摩挲了下花瓣,并沒有被帶偏,“别浪費錢換護工,聽見沒有?”
“路邊兩個小孩在賣花,”孟夏不理她,自顧自說道,“銀葉菊,牡丹,康乃馨,但我還是最喜歡木槿。”
張缇娜盯着懷裡的花,若有所思,孟夏沒察覺,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她擡起眉毛,打斷他:“你可不像會在路邊買花的人。”
孟夏不說話了。
張缇娜來了興趣:“誰送你的?”
孟夏打馬虎眼:“沒誰。”
張缇娜鼻子裡哼了兩聲,孟夏認輸:“好吧,晚上一起吃火鍋的朋友送的。”
“還是第一次聽說你有朋友。”張缇娜笑了兩聲,“她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