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純白的空間内,一面巨大的鏡子立在正中央。系統小行對着鏡子,承認,“好吧,你是對的。”
鏡子裡的映像,一個面目模糊不清的人影颔首。系統.X伸出手掌。
下一秒,鏡外的系統小行閉上眼睛,擡起手臂。
[特殊指令執行]
鏡子内外的一對掌心重合。
一道閃亮的白光,系統.X睜開眼睛。
“原來在外邊是這種感覺。”它動了動肩膀,響起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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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展是回廊形式,西藝大承辦,挂着不少名教授的畫。小娅是第一次來畫展,癡癡地望着琳琅滿目的畫作,像隻掉進米缸的小老鼠,蘇玉台叫她的聲音都聽不見了,蘇玉台歎了口氣,盡職盡責地跟在她身後,免得這小孩一個不小心就和大家走散。
他們來到夏季展區。立夏,小滿,芒種,夏至,小暑,大暑,六個節氣,六幅畫卷,挂在折疊的屏風牆上,手風琴一樣演奏夏日狂想曲。
茅沂的那幅《立夏》擺在第一位,石柳青眼尖地瞧見,戳了戳孟夏手肘,“沒想到咱孟大哥還真是個畫家。”
她笑嘻嘻地湊上前觀賞,夏槐序在後邊點評:“不過爾爾。”
小娅被兩人争論的聲音吸引過來,盯着這幅《立夏》眨了眨眼睛。蘇玉台是沒有藝術細胞的類型,守在小娅身後聽夏槐序和石柳青品評。
“幹嘛這麼刻薄,你不覺得很先鋒嗎?舍棄季節的具體意象,單純用顔色表達……”
“事實上呈現的效果卻含混不清。”夏槐序不留餘地,“在我看來,這隻是一種為了追求創新的創新。”
蘇玉台聽兩人的觀點來了興趣,看向這幅《立夏》。他一怔,目光落在展簽上的茅沂兩個字。他皺起眉頭。
“抱歉,我去趟衛生間。”蘇玉台對夏槐序匆匆囑咐,“看好小娅,别讓她跑丢了。”
蘇玉台前腳離開,下一秒停好車的茅沂就從電梯出來,人未至聲先到,“聊什麼呢你們?”
他出來,看見《立夏》。“在看這幅畫啊。”他笑起來,“這幅算是我的得意之作了。”
夏槐序:“得意之作——這麼扁平的一幅畫?”
茅沂放下揚起的嘴角。孟夏見勢不妙,立刻打圓場,“大家都是朋友,不要評價朋友的畫。”
茅沂皮笑肉不笑:“用不着,這位小同學看着像是學過油畫,我倒是要聽聽看,外行對專業人士的評價。”
夏槐序掀起嘴角:“不要說是興趣愛好者,外行人也能看出來,一幅仿作的價值吧。”
茅沂不笑了:“仿作?”
夏槐序聳肩,指向屏風牆最末尾的那幅畫。
衆人的視線随着他的指向轉移。
《夏天已經結束》
公孫曼
創作時間:1997年
尺寸:91cmX73.5cm
館藏:國家美術館
海灘上,一對看不見面孔的戀人相擁在一起,幾乎要融為一體。比起沉溺于愛情的眷侶,更像是一對夜色下的幽靈。
西邊月光和暴雨灑在波光粼粼的猩紅海面,東邊太陽從角落升起。晴天與暴雨共存,白晝與黑夜交錯,變形的,風格化的線條,幽靈一樣的戀人就這樣緊緊擁抱。畫面摒棄了具象的外表,隻不顧一切地去捕捉形式的本質。極其主觀的表現主義同矛盾的超現實主義混雜在一起,仿佛激情和孤獨交織的夢境。
絕對的大師之作。
這是老師公孫曼的成名之作,孟夏闊别多年再次見到,幾乎回不過神。
小娅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湊過來,像喝了假酒一樣,眼神發直,仿佛被這幅畫蠱惑,伸出手。
夏槐序制止她:“小娅别碰。“
雖然有展櫃,但是涉及到化學防護和觀展禮儀,觀衆向來被禁止伸手觸摸。他帶着小娅朝石柳青那邊走,教育道:“國際文物保護準則要求減少人為幹預,觀展時不能随便亂碰,知道嗎?”
小娅裝乖點頭,茅沂嗤笑:“拽什麼行話。”
夏槐序不理會他,茅沂攔住他的路徑:“說清楚,你憑什麼說《立夏》是仿作。”
“同為表現主義作品,背離具象外表,筆法神似。”
“就因為這個?抽象風格的畫多了去了。”
“但同是描繪兩個季節的交錯,屏風牆一首一末,有心人都會對比,風格相像,差的那個自然就成了仿作。”夏槐序非常直接。
兩人針鋒相對,孟夏卻顧不上調停。趁着夏槐序和茅沂吵架,小娅像條滑溜溜的魚,從夏槐序手中鑽出來,跑回《夏天已經結束》這幅畫下邊。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夜晚和白天同時存在的地方?”她拽住孟夏衣袖。
孟夏沒察覺端倪,對小孩解釋起來:“這是油畫的一種流派,超現實主義。你看,停擺的鐘表挂在夏夜濃綠的樹梢,融化的時鐘滴落在秋日的枯枝落葉。像不像畫上這對擁抱的戀人渴望留住仲夏夜,卻無法抗拒秋日白晝的來臨。”
小孩似懂非懂地點頭,孟夏引導她:“扭曲的線條和強烈的色彩,常用來表達欲望和理智的對峙。”
茅沂拍拍小娅的腦袋:“孟夏怎麼教起小孩來了。”
他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休戰。
“還在看這幅畫?”茅沂搶在夏槐序前邊開口,“這幅算是這場展最難請的畫了。”
“孟大哥怎麼知道?”石柳青好奇地湊過來。夏槐序跟在她身後,打量茅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