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珩負手而立,在他身後,長劍别在腰間,似乎沒有進攻的意圖。
但長廉清楚,許珩禦刀,出刀奇快。
看似威脅最大的陸酒的木系術法,更像是虛張聲勢,長廉的目光始終落在許珩的劍上。
長廉一手将岱極護在身後,一邊斬斷過來的藤蔓。
這夜無月無星,黑雲翻湧,唯有太華天橋的一縷光線。
雙方還未打起來,狂風大作,巨大的風聲劃破天際,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天上蕩。
兵卒之中有人忽然大喊一聲:“看天上!快看天上!”
衆人擡頭,見一個巨大的船錨在天上環蕩,船錨繞了兩圈,砸了下來。
大地為之一顫,煙塵足足起了三層樓這麼高。
長廉帶着岱極穿過煙塵,躍上了巨型的船錨。長廉掐訣,船錨開始回收。
陸酒迅速反應過來,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住船錨,錨索拉的筆直,但被藤蔓纏繞,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許珩出劍,順着藤蔓疾走上錨。
煙塵剛剛散開,隻見許珩重劍以千鈞之勢劈下。許珩的熏池乃是重劍,又在武神之手,這是可破山石的一劍。
但長廉橫劍,硬生生以劍鞘擋下了這一劍。
這一劍威力巨大,周圍塵埃未定又起,長廉扭頭,在船錨背後緩緩将一口血吐出。
那一劍傷及肺腑,長廉三年前被陷害,又整日飲酒熬夜,身體舊病多得很。這一劍抗住了,卻渾身撕裂般疼痛。
即便如此,他不能讓對方看出自己的傷勢,一口血吐出,又悄然擦去遺留的血迹。
回身注視着許珩。
許珩轉手再劈,長廉劍鞘轉過,擋下一劍,同時去邪出鞘。
自右上一劍落下,許珩格擋,但長廉立刻落下了第二劍。許珩沒想到他會選擇第二劍落在同樣的位置,力氣極大,來得又快,許珩堪堪擋下一劍,卻被擊出十餘米。
陸酒立刻借樹枝接住了他。
趁着這刹那,長廉用去邪斬斷了所有藤蔓,斷面處是腐蝕般的殷紅色。
長廉會點微不足道的術法,其中一項就是幹擾别人的法術。時間不多,對面可是三大國師中的兩位,這點小把戲很快就會被破開。
好在山為見縫插針立刻收了船錨,陸酒再想攔截,長廉已然到他面前,一掌打斷了他。
許珩反手就是一掌,将長廉打了出去,狠狠砸在方才的藤蔓鑄成的牆上。
長廉整個人都被打了進去,此時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隻是強撐着睜開眼望着天,飛舟已經完全隐沒在雲層裡,岱極離開了。
東夏再傳信道太華也無用,那邊不會為了這麼個事處罰岱極的。長廉如此想着,至少不會被某個世家莫名殺了。
許珩查看了陸酒的傷勢,不重,隻是為了打斷施法的一掌罷了,否則憑長廉的能力,這一掌大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等兩人走到藤蔓那邊,長廉已經暈了過去。
一人戰兩神,能打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奇迹了。
許珩瞪了陸酒一眼:“你怎麼放水?”
陸酒無辜道:“我絕沒有。”
“蕭家查出來的人偶就是你給的,還說你沒有?”許珩道。
“泰逢前兩日送我一壺酒,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麼?他徒弟,你還能下死手不成?”陸酒無奈。
但眼前長廉似乎是昏死過去了,這兩人真是哪都不好交代。
岱極借助慣性及時脫手,狠狠砸在甲闆上。
今夜霧大,這飛舟上也不像傳聞中那樣,有也光碟作為光源。黑乎乎的一片,然後黑暗中走出一個大塊頭,身披甲胄,單手扛着重劍。
“我山為,收錢辦事,從未失手!走吧,三公子。”山為說話頗有一股樵夫的味,光聽聲音就知道這人必定是天生神力,憨厚老實——雖然他愛财如命。
“别叫我三公子。”岱極看着眼前這個高他兩個頭的大塊頭,狠狠道。
“好吧。看來我們的少主不喜歡這個稱号,那該叫你什麼呢?”山為語氣像是在逗小孩子。
“岱極。”岱極嫌棄地推開他壓在自己身上的大手。
山為愣是靠着力量優勢又靠上去:“好吧,小不點。”
岱極在人群裡可算是拔高的,可惜山為實在與常人不同,叫他一聲小不點也不算違和。
岱極推不動便不費勁了:“長廉呢?他沒上來,你就是這麼辦事的?”
“隻帶你走,就是他的意思。放心吧,白帝若是見了他那張臉,必定不會動他。”山為解釋道。
岱極卻道:“昔日有人加害與他白帝視若無睹,你要我如何相信白帝今日就會幫他。”
“這中間許多道理,我說不清楚,但白帝不會傷他,我們走吧。”山為說着,帶着岱極進了船艙。
飛舟快者,一天就可以從東夏長安飛回太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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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清樓。
榻月看着遠處的異動,直到那飛舟遠去才放下心來。
“您既然這麼擔心那個家夥,為什麼不親自去送呢?”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問道。
榻月合上窗戶往前走,道:“曹長卿能解決的,我就不必出手了。”
“那人被抓了,不會死麼?”
榻月微微一笑:“白帝此人,追求造物不忌,鬼神不損。萬事求一個至善至美,中和之道便是至美。昔日曹長卿救不回來,而衛青已死,追查下去就隻剩蕭家了,這時候治罪蕭家,長安人神就會失衡。白帝要保證人的地位穩固,這中間多少道理,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窗外,雲層翻湧,明明是開春,卻像夏日裡暴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