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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榆次往事-長岱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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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廉六年前是來過上申的。

【六年前,長安】

來自西北的急報入京,來人的馬蹄上還帶着西北的土,與長安格格不入。

曹長卿無數次回想起那一天,仿佛噩夢一般。

可事實上那天沒有什麼異常,天特别特别藍,陽光特别特别好。

曹長卿正與白帝一同喝茶。來報的士兵看了看曹長卿,有些猶豫,軍中大事,當真能在這小孩面前說麼?

白帝卻道:“無妨,直說。”

士兵才長跪下去,“衛青将軍追擊妖物,不幸殉職。”

曹長卿捏碎茶盞。瓷片紮進掌心,卻不覺疼痛,直到白帝喊他:“阿河。”

曹長卿這才反應過來,立馬跪下,一為剛才無禮之舉,二為的是:“陛下,阿河已年滿十八,可以上戰場了。”

白帝按着他的肩,示意先别急,又問:“屍首呢?”

士兵猶猶豫豫,說道:“還,還沒找到。”

曹長卿聞言,氣得發抖,手上的傷口還在流血。

白帝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好孩子,去雲中,去把你的兄弟帶回來。”

曹長卿單騎出發,在雲中大漠裡找了十三天,終于在屍堆中找到衛青的屍首和殘甲。

甲胄心口處一個孔洞,但曹長卿認得,這是一種獨特的暗器——鬼切,天底下能使用這東西的人屈指可數,一個在哀牢,是哀牢山鬼;一個在太華,是個給錢就幹的殺手,還有一個,據說已經死了。

曹長卿在大漠深秋的淩冽寒風裡,脫下了自己的外袍來帶走戰友的屍身。

曹長卿出生時母親便難産死了,後來父親也死在戰争裡,他一直被衛家撫養長大。衛青,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在稷下學習時,其他富家子弟和貴族看不起曹長卿,總是衛青和他一起與那些少年打架。衛青是天賦異禀的劍客,稷下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久而久之,也就堵住了那些聲音。

那是曹長卿第一次與熟悉的人經曆生離死别,第一次失聲痛哭。

大漠裡,隻有狼群的哀嚎回應着他。

但很快,出現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亂石之後亮起了無數雙眼睛。

是妖。

曹長卿平日并非這樣馬虎的人,但無論多麼冷靜的人,都無法面對發小的半截屍身而保持冷靜,尤其他那時還隻是個少年人。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将衛青的半截屍身放進外袍,裹起來之後綁在胸前。

曹長卿看着面前的低階妖物,抹掉了眼淚,眼底隻剩兇狠和憤怒。仿佛孩子被鬣狗群分食了的獅王,眼底滿是憤怒,而其威嚴不可動搖。

“你們幹的麼?”曹長卿低語,他實在說不出“你們吃了他”或是“你們分食了他”,大腦保護機制下他說了這句話,

而後拔出長劍“去邪”,這柄劍鍛造得極其周正,劍柄照着王族的樣式做的。曹長卿其實是“去邪”的第一個主人,但這樣一把盡顯帝王之氣的劍握在一個少年的手裡似乎過于沉重,仿佛少年偷拿了别人的劍。

妖物當然沒有回答他,曹長卿翻身上馬,踏馬而過,一路将那些妖物劈開。

馬蹄沒有停下,而他們身後是一地血迹。

曹長卿收劍入鞘,最後騎在馬上往安城趕去——那是大部隊安營紮寨的地方。

月亮正升上大漠寂寥廣闊的天空,天青色一點點淡去,被墨色與深藍色取代。

大漠的風很冷,夾雜着沙子刮得人生疼。城牆已在不遠處,曹長卿死死抱着懷裡的半個人,盯着城牆。

迎着風他越發止不住眼淚——連他都能輕易殺死的低等妖物,殺不了稷下一等一的劍客衛青。

哽咽,喉嚨始終卡着什麼東西讓他呼吸艱難,胸腔裡被背上和憤怒。一切都在堵塞他,甚至無法呼吸和思考,但他必須回到城裡,他可以死,但衛青的屍身必須安葬。

憑着這麼一口氣,他撐到了安城。

城門關上的瞬間,他從馬上倒了下去。

而那半個人,還被他好好地護在懷裡。

随軍的醫生看了他的情況,隻說是悲傷過度,又斬殺了妖物,以及寒風過甚,等等,總之是一系列原因加起來才能導緻這個少年将軍倒下去了——決不能僅僅是因為悲傷吧。

後來曹長卿曾與公孫敖提起這件事必有蹊跷,小孩子在面對老師時毫無保留,一股腦地問道:“是不是衛青也是衛家人,白帝擔心他衛家兩個将軍功高震主篡權奪位!”

公孫敖迅速給了他一巴掌,無比清脆的一巴掌,曹長卿懵了神,許久才緩過神來。

“此事以後不可再提聽到沒有!衛青他就是追妖物而去中了埋伏。”公孫敖說着紅了眼眶,最後塞給曹長卿一卷《止戰書》,帛布邊緣已磨得起毛——那是他們少年時在稷下學宮寫的。曹長卿再熟悉不過,一打開,末尾多了一句:“逝者已去,生者如斯。”

這就說明,衛青将這東西交給公孫敖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回不來了。這更說明,衛青的死有蹊跷,但公孫敖不讓他查,所有人都不讓他查。

他賭氣般帶着衛起大将軍給他分的八百個人,頻頻以少勝多,逐漸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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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草原上,太陰已經升上天空,而太陽還未西沉。天藍得透徹,遠處的高山連成一排,巍峨聳立。

榆次山下,清澈湛藍的藏藍河靜靜流淌,太華人跑馬的草原上,整齊排列着一支軍隊,那是是來自東夏的入侵者。

此時這八百士兵押着剛剛俘獲的榆次長老,等着老大下山。

昔日因為貴族身份強塞進來飽受诟病的曹長卿,而今軍中已經開始傳他骁勇善戰,将來是要成為天下名将的人。

曹長卿昨夜聽人說起榆次是太華的神山,今日隻想來一睹風采,順手抓了幾個人。

上山時身邊隻有一個人,一個是公孫敖,軍中老将了,昔日也是他和衛青的老師。他原本是曹長卿的舅舅,也就是當今的大将軍的副軍,大将軍擔心曹長卿行事魯莽,特地叮囑他看好曹長卿。這人一路又是下屬又是奶爸,可謂是操盡了心。

上山的路斷了,再往前走,就是懸崖,而另一面則是斷塊的山。

“這就是神山?看起來不過如此。”曹長卿勒馬回旋,山的斷面整齊,慢慢走遠便隻剩下湛藍的天。

猛的,曹長卿一回首,斷塊的山上赫然刻着幾個大字:“鐵甲凝霜,萬川同疆;星垂邊野,劍指天狼。”

“太華的傳說裡,這是少昊大人與窮奇一戰的地方,少昊一刀劈下,于是有了這斷面山。每年開春,都會在這裡舉行祭禮,所以被稱為神山。”公孫敖說道。

“與颛顼一起建立九州的那個少昊麼?”曹長卿問道。

少昊與榆次山的淵源頗深,天下人頗為稱道的是,女娲還未立人神之秩序時,少昊與颛顼兩位大神,在開陽關一見如故。兩個人為了建立一個人神和睦的天下努力了數十年,他們想要建立的那個天下,名叫“九州”。

後來古神戰争爆發,少昊最先發覺其理想之艱難。兩人攜手走過古神戰争之後,少昊回了太華,維護神為貴族的制度,颛顼痛罵他的無恥與懦弱,而少昊鮮少回應。

“鐵甲凝霜,萬川同疆”是少昊少年時的詞句,那時兩人還未決裂而“星垂邊野,劍指天狼”卻是兩人分道揚镳後颛顼的話。事實上,颛顼有一句話更為經典的話“焚天烈火,踏碎淩霄”。年少的少昊偏愛青銅禮器這樣的意象,而颛顼偏愛烈火淬鋼的東西。隻是這裡刻的選了兩人決裂前後的兩句,興許就是為了感歎好友之間的決裂。

曹長卿與衛青第一次聽說那兩人的故事時,聽到【少昊颛顼攜手建九州,少年帝王一生之盟】的時候,曹長卿說:“像不像我們。”

後來說書的又說道【六年盟約終陌路,是夢中花開落】時,曹長卿趕緊“呸呸呸!一點都不像,我倆白發蒼蒼了也能坐一起喝酒對不對?”

衛青向來沉默寡言,隻有這種時候回回應曹長卿這個話痨一句:“常常喝酒的話我們很難有白發蒼蒼那一天。”

曹長卿尴尬了,又說:“那就是白發蒼蒼坐一起下棋。”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天邊一聲鶴唳,将曹長卿拉回現實。

曹長卿勒馬轉身,見一青羽紅斑的鶴恰巧飛來。

他拔出配劍“去邪”,踏馬躍起約莫三四個人的高度。看準時機,鶴過時,再一踏,又起三四尺。淩空之時,以長劍揮毫,洋洋灑灑寫下“曹長卿衛青”五字,兩個名字并列而立,而後借力石壁,穩穩落地。

公孫敖仰頭看少主留下的字。雖說不上翩若驚鴻矯若遊龍,但少年人的意氣風發、潇灑肆意同樣有值得品鑒的地方。

曹長卿壓着心裡的悲憤,以為與兩位古神并列的衛青,至少不該是悲怆的。

下邊的人看着那斷壁,忽而一人踏鶴而起,又落下,不明所以。隻是借着白衣認出了曹長卿,行軍苦旅,隻有他還喜歡一身白衣。

這時軍中有人借着自制的“望遠筒”看清了石壁上多出三字,驚呼道:“那山上寫的,是曹長卿的名字!”

旁邊的老兵一把搶過小兵手裡的金竹筒子,望了一眼,激動不已,還不忘給小孩一掌:“那哪是寫的,那是拿劍刻的!旁邊還有衛青衛将軍!”

那時衛青屍首送回了長安埋了,也追封了将軍。一旁的小兵聞言就抹眼淚:“不愧是曹将軍,他還惦記着衛将軍的功勳。”

士兵們紛紛歡呼,越傳越開,隻有聽到這話的榆次長老裡,有人被氣得一口老血噴出來:“小兔崽子,那可是神山!”

押着他的士兵給了他一拳:“那可是曹長卿大人!”

公孫敖還沒反應過來,曹長卿已經刻完了姓名。再回頭望向西邊,太陽已經下山了,滿天的白雲被斜陽餘輝染得金黃,所有的金光自一個山口洩出,滿天的金光,仿佛盛大王朝的開端。

“太陽落山之前是趕不回營地了,這回将軍罵你我可不攔着。”公孫敖拉了拉馬缰繩,掉頭下山。

曹長卿策馬跟上,仰天大笑:“挨罵就挨罵,人生得此一遭兒,值了!”

很多年後曹長卿再回看今日題字,實在是荒誕。

後人提起這件事時卻總要說他的英勇事迹:

“說那曹長卿,十六歲,上林圍獵單殺惡狼,十七歲上戰場,隻帶着八百人便破了不周軍兩千人,還拿了兩名将領的人頭,十八歲沙場征戰北驅重黎,拿下了太華名山錢來山,十九歲,在那蚩尤人的榆次山行封天大典!此番功績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是當之無愧的天下名将之首!”

不過曹長卿自己以為,這是少年時的中二往事罷了。

夜裡曹長卿回到營地,被大将軍衛起劈頭蓋臉一頓痛罵:“那可是榆次神山的長老!你明天給我把人送回去,明年開春帶上好酒回來給人家道歉!”

“榆次也是太華的,雲中也是太華的,隔得又這麼近!憑什麼雲中打得榆次打不得?!”曹長卿倔強地問,全然不提衛青的事兒。

“小兔崽子你還敢頂嘴了?不服從命令就滾回長安做你的少爺!”衛起拿過馬鞭就要落下,還好公孫敖攔得夠快:“老大,老大,小孩子不懂事,是我沒攔着,您要打就打我!”

“你也該打!”衛起拿了馬鞭落在公孫敖背上,曹長卿心疼公孫老頭,不敢頂嘴了。

後來衛起聽說了曹長卿還在榆次山上留名,愣是把曹長卿壓在俘虜營裡關了七天才放出來,奪了他兵權讓他滾去炊事營。

曹長卿自然是不願意的,但也沒辦法。說到底他隻是個新兵蛋子,人家是大将軍。

衛起又何嘗不知道曹長卿其實不滿衛青隻封了個将軍,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讓衛青得到應有的功勳。

字也刻了,就該讓他去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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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他們在安城待了将近三個月,才得到繼續進攻的命令。

雲中一共有七城,早已拿下了六城,還剩最後一城,不知為何遲遲不動。等命令下來,已是寒冬。

那是雲中七城的最後一城——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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