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左側那棵巨大香樟樹下站着一個人,陶小風從馬路對面穿行過來時就看見了,那人套了件簡單的黑色大衣,鼻梁上架了副黑框眼鏡,看着斯文貴氣,陶小風一眼就知道不是這裡的人,但凡隻要有點錢早從這破小區搬走了。
不過這人看着是真的帥啊。
陶小風本能将擋風鏡往上推,沒了鏡片阻隔,路邊男人的五官越發挺立清晰。千絲萬縷的光束穿過枝葉縫隙落在他身上,斑駁光影似一張大網将人籠罩其中,又在他周身暈開一層半透的輕光。
陶小風一面琢磨着這不會是哪個男明星回老家過年,一面拿出手機。
這些年硬要說什麼愛好,那大概就是陶小風喜歡拍照吧。
他去過很多城市,喜歡把好玩的好看的都拍下來。
就是覺得那個帥哥站在巨大樹冠下的構圖太精妙,陶小風剛打開相機,那邊樹下的帥哥微微側臉,目光朝自己看來。
陶小風微怔了下,随即沖那人裂嘴燦爛一笑。
咔嚓——
照片定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在他拍下照片的瞬間,那人像是一時沒站穩,整個人踉跄了下。
剛想着,陶小風就見那人有些慌張扶住了身側的樹幹。
擋在陶小風前面的車已經前進穿過大門入内,陶小風收起手機,輕輕轉動把手試圖進去,眼珠子不受控制瞥了一眼那邊樹旁明顯有些站不穩的人。
半秒後,陶小風咒罵了聲調頭将電動車開了過去。
“喂,你……”
陶小風剛下車過去,他大概是沒扶住,高大身軀瞬間朝陶小風壓來。陶小風本能往前跨了一步将人撐住。
嘭嘭嘭——
這人的心跳快得隔着冬季這麼厚重的衣服都能清晰聽見,短促呼吸聲更是聽得連陶小風都快窒息了。
媽的,這人不會有什麼心髒病吧!
陶小風這會後悔了,非常後悔!
他怕被訛,可這人怎麼拽得他的衣服這麼緊!
“你……算了!”陶小風一把将人半抱住往路邊拖,“我給你攔輛車,你還是去醫院看看。”
正好一輛出租車送客停車,陶小風趕緊将人塞進車後座。
司機扭頭就吓了一跳:“小夥子,你朋友這是怎麼了?”
陶小風擰眉:“麻煩你送他去最近的醫院看看。”
司機見陶小風不打算上車,忙下車攔住人:“我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但你得一起去!要不然萬一出什麼事,我這說不清楚啊!”
“我還得送餐……”陶小風甩了甩,明明剛才連站都站不住了,也不知道那人哪來的力氣就是不肯撒手。
“你朋友也讓你一起去啊,趕緊的吧,别真出人命了!”司機不由分說把陶小風也一起塞上車,轉去駕駛室一腳油門就往前沖。
陶小風:“……”不是,他還有單子沒送完呢!
那隻緊拽着他衣服的手依舊沒松開,陶小風垂目就看到了骨節分明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連指甲都泛着青白。
他另一手按着胸口,呼吸急得他幾乎說不出話。
“你要說什麼?”陶小風忐忑湊過去,“你身上有藥?”
“你……你别走。”
陶小風的呼吸微窒。
手機震了震。
客人:【你好,我看到你的車已經停在小區門口快十分鐘了,這餐你還送不送啊】
陶小風:【在門口遇到一個心髒病人,我送他去醫院路上】
客人:【你他媽逗我?】
陶小風想了想,怼臉拍了張病人照片發了過去。
客人:【卧槽】
客人:【兄弟,失敬失敬】
客人:【外賣我自己去拿,不耽誤你救人】
五分鐘後。
客人:【我看到還有兩單也是我們小區,我幫你送了】
客人:【不謝】
陶小風愣了兩秒。
這些年雖然遇到過很多糟心事,但不可否認,他也遇到了許許多多的好人。
……
司機直接把車開到了海城一院的急診門口,他跑門口一吼,醫務人員很快推着擔架沖出來。
陶小風在門口站了兩秒,沒跟着進去,他重新上了出租車:“師傅,回河畔花園。”
司機愣了下:“你這就走啊?那你朋友那邊怎麼辦?”
陶小風徑直系上安全帶:“他不是我朋友。”
“不是啊?”司機看陶小風的眼裡充滿敬佩,“小夥子你可真是個好人啊,現在一般人不敢随便在路上扶人的!”
陶小風失笑:“這不是也怕得很,所以才要跑嘛。”
司機哈哈大笑。
被拽了一路的衣角此刻還皺着,陶小風低頭看了片刻,伸手慢慢撫平。
……
徐京淮趕到醫院時,賀岩各項指标剛剛穩定。
他當時是去找車位停車了,剛停好車回來發現賀岩不在門口,一問才知道老闆被人送醫院了,徐京淮當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給賀岩當秘書的第一天,徐京淮就知道賀岩有心律失常的病,但這五年也沒見他發作過,還以為他早好了。
“是他。”
徐京淮剛走到床邊就見賀岩擡眸朝自己看來,他的臉色蒼白,眼尾卻有笑意,“十年了,我終于找到他了。”
徐京淮微愣:“誰?”
賀岩輕微活動了下有些僵的手指,淺聲道:“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