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緩緩升起，賀岩睨着黑暗中那抹淺淺的車燈影子應聲。

他之前查到的消息是陶小風租在河畔花園，現下看來，他們拿到的明顯已經不是第一手的消息，但他運氣很好，真的在河畔花園遇見了陶小風。

這樣的好運不會一直有。

所以這一次，他再也不會把人丢掉了。

陶小風開出沒多久就發現賀岩的車還跟着，他沒回頭，看了後視鏡好幾次。

算了，愛跟不跟。

風又大了些，吹得耳邊呼嘯不止，雖然戴着手套，但陶小風感覺手指在逐漸失溫，他開始想念房間裡的取暖器了。

不知道怎麼就又想到那隻狗昨晚靠的太近把皮毛烤焦的事，冷不丁“嗤”了聲。

電動車在路口右拐，不多時他就遠遠看見那棟立于前面十字路口風格異常突兀的三層建築。

他沒少聽人罵這棟釘子戶的戶主，什麼自私自利，掉錢眼裡了，還有詛咒他全家去死的。陶小風不懂那些大道理，他隻知道這座城市，在這麼好的地段他再也租不到這麼便宜的房子了。

在所有人路過這棟房子都要嗤之以鼻罵一句的時候，陶小風是心存感激的。

你看，人與人之間的感受并不相通。

陶小風又看了眼不徐不慢跟在他後面的豪車，心想他的人生，他這十多年的窘境又怎麼會是賀岩能理解的？

賀岩是好意給他在沒有路燈的路段照明，但這樣的好意也就一次，明天後天他依然會陷在黑暗中獨自前行。

因為三面都被廣告牌包圍，陶小風隻能将車繞後從側面繞進去。

豪車隻能停在廣告牌外，賀岩看着眼前這棟被無情孤立抛棄的建築呆住了。

陶小風……住在這裡？

不必問為什麼，因為便宜。

那一瞬間的心酸内疚似開了閥的洪水，自賀岩眼底湧出。

他胡亂擦了擦臉，推開門下車，順着陶小風電動車的路線往裡走。

“老闆。”這邊不好停車，徐京淮隻能往前找停車的地方。

陶小風按照慣例停好車，給電動車充上電，又将保溫箱裡吃剩下的半份牛油拌飯拎在手上，那隻傻狗也餓一天了。

正想着，前面黑暗牆角傳來狗叫聲。

“汪汪——”

陶小風蹙眉探身，先是看見了黑暗中一抹猩紅，他駐足叫了聲“強哥”。

孫強“嘿”了聲，叼着煙從牆角出來，揣着手哆嗦跳着腳：“回來了？”

陶小風看着他的樣子想笑：“幹什麼躲在這抽煙？不冷？”

“冷死了！”孫強感覺咬着煙嘴的牙齒都在發抖，“這不是幫你遛狗嗎？”

陶小風挑眉，剛剛的狗叫聲還真是他撿回來的狗。

“媽的，剛才還在這，又跑哪去了？”孫強吹着口哨，“小唐，你主人回來了！快回來！”

孫強說着從兜裡摸出手機，開了電筒往黑暗裡照，這邊牆後是一片綠化帶，幼犬還沒綠植高，鑽進裡面隻能看到綠植在晃。

孫強還沒看清楚，就見一道黑影在眼前飛過，歡快的朝小樓正門那邊沖去，一邊還“汪汪”地叫着。

“草，要說狗這東西真是忠心不二，主人一來我就是個屁了是吧？”孫強不滿晃了晃手機。

陶小風下意識勾了勾嘴角。

那團暖黃色朝自己直沖而來，起初還是興奮的“汪汪”聲，忽而陶小風感覺它的叫聲一變，轉而龇牙咧嘴擦過他的褲管往後沖去。

“唔汪汪汪！”

陶小風扭頭見賀岩不知道什麼時候正朝這邊走來，狗子明顯把來人當成了入侵自家地盤的不速之客。

眼看着它大有一副沖過去咬人的架勢，陶小風脫口大喝：“别發瘋，唐郁青！”

賀岩的心髒猛地一跳，腦袋嗡嗡，隻聽得見“唐郁青”三個字。

他……他知道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