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岩回來時天都黑了,他一眼就見陶小風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小區門口,冷白路燈下,陶小風呼吸透着白,連件厚外套都沒穿。
他推門下車,脫下自己的外套給他裹上:“怎麼在這裡?”
陶小風簡短解釋了下:“怕你在忙,就沒和你打電話。”
賀岩的臉色難看。
保安看見他,忙過來打招呼:“賀先生,他真住您家啊?”
脾氣溫和的賀岩突然發了火:“我出門就交代了我弟弟在家裡,他要是出去不要設門禁,你們的交接工作是怎麼做的?”
陶小風被吓到,下意識去拉他:“沒事。”
“什麼沒事?”賀岩整個人在抖,“萬一你迷路了,走丢了怎麼辦?”
他找了他十年了,要是這人再丢了要怎麼辦?
保安隊長聽到動靜,見是賀岩在發火,立馬過來道歉。
陶小風沒見過這樣的賀岩,他的臉很白,渾身都在抖,目光透着迷茫害怕,他想到賀岩身體不好,怕他犯病,忙抓緊他的小臂,小聲叫了聲“哥”。
賀岩回過頭。
陶小風撫着他僵直的後背,沖他咧嘴一笑,“沒事,我這麼大個人怎麼會走丢。”
“小風。”賀岩抓住他的手腕,喃喃道,“跟哥回家。”
賀岩就這麼堂而皇之把車丢在大門口,保安們不敢上前開罪人,等他們回到家,保安主管親自上門拿了鑰匙,移好車又恭恭敬敬送回來。
“今天的事的确是我們交接有誤,實在抱歉小賀先生。”主管低頭賠禮。
陶小風有些擔心賀岩,不想跟主管耗時間,但還是提了句他姓陶。
主管自然以為陶小風是賀岩表弟,一口一個陶先生,讓他有時間去錄下人臉識别。
陶小風關門推開賀岩卧室,裡面空空如也,賀岩不在房間。
陶小風轉了一圈,發現靜室的門鎖上了。
他敲了敲門想起裡面隔音,想給賀岩打電話,發現他将手機落在客廳沙發上。
陶小風想着他或許隻是想靜靜,沒想到等他做完飯,賀岩也沒出來。陶小風有些擔心,翻出徐京淮的号碼。
電話還沒打過去,靜室的門開了。
陶小風忙轉身走去。
賀岩撐着牆壁,臉上虛白,不像是靜靜,倒像是受了刑,他像是不敢看陶小風的眼睛,垂着眼睛道:“吓到你了。”
“沒有,我膽子很大。”陶小風說的是實話,他伸手扶他,“你是不是不舒服?心髒難不難受?要不要去醫院?”
賀岩露出困惑的表情,半晌才恍惚想起他在海城為了接近陶小風騙他說自己有心髒病的事。
他沒有心髒病,是邊緣型人格障礙。
嚴重的郁抑症和焦慮症,源于十年前的那場錯誤的認親,他一度以為陶小風隻是回到了他的原生家庭,後來才知道,陶小風沒有成為他的弟弟,也回不去那個家了。
陶家人視他為克星,陶家壩容不下他,因為他犯的錯誤,一個八歲的孩子沒了家,像條狗一樣開始流浪。
他在長年累月的尋找中不斷自責内疚,在海城找到陶小風時,他的病已經很嚴重了。
可當他面對陶小風後,賀岩覺得心裡輕松許多。
這段時間,他明顯覺得情緒好多了。
剛才在門口,一想到因為保安的失誤差點讓陶小風回不了家,他頓時焦慮至極,差點要崩潰失控。
陶小風叫了他一聲“哥”,把在持續崩潰邊緣的他重新拉了回來。
賀岩突然緊緊拽住陶小風的衣袖說:“我會讓人盡快把你的戶口遷過來。”
陶小風不明白怎麼好端端突然說到這個,他輕聲問:“你要不要先睡一覺?”
賀岩的意識在緩緩聚攏,他聞到了飯菜的香氣:“你做飯了?”
“哦,随便炒了兩個菜。”
賀岩蹙眉:“你不需要做這些。”
“吃外賣不健康。”陶小風看着他蒼白的臉,“你身體不好,别總吃外賣。”
賀岩道:“我可以請阿姨,這些不需要你做。”
陶小風看他狀态差,不和他争,問他:“那你要吃點嗎?”
賀岩說好:“哥陪你吃。”
陶小風上網查過,心髒病人的飲食需要清淡,今晚所有的菜他都沒放辣椒。
吃了會兒,賀岩情緒好了許多。
陶小風趁機說他在家無聊,做飯其實很輕松,他很喜歡,賀岩沒再提請阿姨的事。
每次犯病他的精神都會混沌很久,從前都是一個人待着,常常在靜室待到天亮,但現在家裡多了一個人,賀岩在努力調整情緒,卻依然吃不下許多東西。
陶小風看得出他胃口不佳,也不多勸。
飯後,賀岩帶陶小風去他的書房,給了陶小風不少書,讓他感興趣可以慢慢翻閱。
陶小風本來想勸賀岩休息,但兩人聊着天又覺得賀岩的情緒恢複得快,陶小風也就沒再催促。
小助理說因為他的到來,賀岩特意休假陪他幾天,結果第二天一早賀岩還是出門了,說要去一趟榕城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