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頓了頓,吳嬷嬷繼續道:“娘娘耳聰目明,府中的人有盡心盡力之人,自然也有盡力無心之人,老奴跟随王爺從宮裡出來到九王府,數十年來,自然一心都是為着王爺......和王妃的。”
隔着一層迷蒙的霧氣,楚靈深深的看了一目吳嬷嬷,隻見人絲毫不避諱楚靈探尋的目光,一雙眼中盡是坦然。
“老奴此身托付在九王府中,别無寄托,娘娘天賦異禀,如今與王爺更是琴瑟和諧,老奴雖然粗笨,卻也别無二心,隻願為王爺和娘娘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很難想象,這樣的剛烈之言竟然是從吳芳芷這樣一個老嬷嬷口中說出來的,楚靈深深地看着吳芳芷,心中亦是震撼。
從來在這個天下,女子總是比男子要艱難些,她也曾見過許多胸中暗藏溝壑的女子,但是像吳芳芷這般,從一個年近半百的婦人口中說出這番話,卻也是出乎了楚靈的意料的。
過了良久,仿佛水溫都涼下來不少,楚靈方才緩緩開口道:“嬷嬷的心意,本宮自然明白,隻是如今朝堂上的局勢波谲雲詭,王爺的處境更是微妙。”
說到此處,楚靈擡眸看了一眼吳嬷嬷,語氣比之方才的客套顯得平和親近了不少。
“自本宮嫁進九王府開始,便除了諸多事宜,前有賴婆子借機生事,後又有宮裡的眼睛盯着,所以......本宮用人做事,不能不小心謹慎些。”
吳嬷嬷眉心一動,旋即便心領神會的接口:
“是,老奴明白,娘娘心思靈透,說句僭越犯上的話,若非是這些日子以來親眼所見娘娘的處事之風,隻怕今日這般掏心窩子的糊塗話,老奴此生也是不會說出口的。”
“哦?”楚靈看着吳芳芷微微冒光的雙眸,問道,“本宮隻知吳嬷嬷是當年跟随王爺出宮開府的老人,想必從前在宮裡的時候,吳嬷嬷做事也是極穩妥的。”
吳嬷嬷手中的動作未有停頓,端起一旁的銅壺,給浴桶中注入溫熱的牛乳,随後才不緊不慢道:“牛乳可以滋養肌膚,若常以牛乳沐浴,自然能養得玉體好顔色......”
吳芳芷略頓了頓,繼續道,“這些,都是尚宮局的的秘方。”
最後,吳芳芷在楚靈的注視下,緩緩講起了當年的事。
“當年老奴剛進宮時,年不過十六,因着做事還算利落,所以被指派去了尚宮局為學婢,學習六宮妃嫔女眷的一應起居膳食之事。三年後,老奴通過考評,入了司膳房為女史,沒過兩年,當時的掌膳大人便因病獲了恩旨出宮,老奴得司膳青睐,便接任了掌膳一位。”
吳嬷嬷的聲音逐漸沉浸在回憶當中,隻聽人緩緩繼續接口道:
“若是按照當時情況,老奴便會是下一任司膳,誰知禍起蕭牆,一次阖宮飲宴中,一位夫人因為吃了司膳房進的一道甜湯嘔吐不止,最後竟然當場吐血而亡,經過太醫徹查,正是中毒的征兆。先帝震怒,下令徹查,立時便查到了甜湯有問題。這樣的禍事,莫說是一個小小司膳房,更是幾乎要殃及整個尚宮局。幸虧是當時九皇子的生母,也是當時的雲貴妃出面調停求情,這才保下了尚宮局其他三房沒有被牽連,但是司膳房卻是橫豎都逃不脫罪責的。”
話至此處,楚靈心中亦不免感慨,這樣的事,換做是任何一個上位者都不會輕易放過。
能夠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下毒,無論幕後人是誰,都無異于在挑釁自己的權威。更何況,這個上位者還是當今天下的九五至尊。
心念所至,楚靈也并不打算打斷吳嬷嬷的話,隻用眼神示意吳嬷嬷繼續說下去。
“先帝以失查之責問罪司膳房,司膳大人被判處流刑,掌膳自然也是難逃其究,幸虧又是雲貴妃娘娘暗中設法作保,才讓老奴留在了宮中,隻是雖揀回了一條性命,但尚宮局肯定是回不去了,所以伺侯便跟随雲貴妃在做了貼身宮女,直至雲貴妃有孕,王爺也順利出生......”
如此,吳嬷嬷将所有的前塵往事幾乎是盡數向楚靈都說清了,如此幹淨利落的交代,也更是對楚靈一表決心和态度的交心之舉。
楚靈雖然口中不言,但心中也是明白的,看着吳嬷嬷的眼神,信任而又堅定:“嬷嬷的心意,本宮明白了,日後行事,本宮也自當心中有數。”
一時間,主仆兩人的心思算是徹底都坦白了,隔着已經逐漸散去的熱氣,兩人對視一笑,彼此的心意都了然于心。
如此,吳嬷嬷依照着規矩,伺候楚靈沐浴後,又用兌了玫瑰汁子的皂角水替人洗了青絲。
沐浴方畢,又拿出早就備好的衣衫首飾,一一替楚靈穿戴好,再将如緞的墨發一縷一縷挽成發髻,一應動作皆輕柔小心......
待楚靈重新走出房間時,驚得褚玉苑衆人一時間竟都開始不知所措起來。
他們竟不知,從前雖美卻并無風情的王妃娘娘,竟然也能在一夜之間變成眼前這個風姿綽約,眉目中盡是風情的絕色佳人。
楚靈的眉眼本就生得極美,但是在此之前,這樣的清麗的美中似乎總是少了些許風情。
但是今日,楚靈一襲紫羅蘭色的衣裙,膚如凝脂,口點绛唇,一雙妙目流轉間更是别具了一番風情。
仿佛是一朵未曾開放過的百合,此刻已經盡數開放了一般,透着牡丹滴露的絕世容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