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一件事,同樣一句話,隻要換了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去描述,便是截然不同的意思了。
未得君上允許,楚靈不能随意開口,隻聽着賢妃聲音婉轉的跪伏在皇帝的膝邊,将話一句一句的說了。
說到最後,賢妃竟是紅了眼眶,抽出帕子有模有樣的在眼角點了點,聲音中滿是無奈的隐忍和委屈。
“陛下,臣妾無德無能,有負于君上所托,深感慚愧,還是請陛下收回中宮冊印,另擇賢德之人罷。”
說罷這一句話,賢妃便不再言語,隻是在垂頭的一瞬間,唇邊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陰恻恻的笑。
心中,更是蔓延開了一股報複的快感。楚靈,你敢當中頂撞我,如今在皇帝面前,就算是你有三頭六臂,恐怕也是在劫難逃!
殿内沉寂了片刻,皇帝陰沉的眼神落在楚靈的身上打量了幾分,随後緩緩開口:“賢妃所說,是否屬實?”
楚靈一手負在身後,目光随着皇帝的聲音而動,沉默了片刻後,平靜開口回話:“回陛下,确有其事。”
略微頓了頓,楚靈随後緊接着又道:“隻是微臣還有一言,想向聖上回禀。”
皇帝卻沒有再給楚靈說話的機會,隻是微微擡頭制止了人再說話,轉手扶起了跪在身側的賢妃,放緩了語氣:“賢妃辛苦了,坐下說話罷。”
拉着人自己的身側坐下,皇帝這才又向人道:“卿管轄後宮以來,六宮和睦少生事端,此乃事卿調度後宮嫔妃之功,幾年來朕皆看在眼裡,賢妃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皇帝這一言,基本上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雖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楚靈的手心還是隐隐生了一層薄汗。
她心中逐漸起了一個不好的預感,恐怕今日自己很難脫身了。
一番話說得賢妃的面上頓時蔓上了一層嬌羞的粉紅。
楚靈便這樣看着賢妃在一句話的時間内,迅速轉了一副面孔,隻見人滿眼都是憧憬的看着身邊的景瑞,眸中的愛意和欣賞幾乎是不加絲毫的掩飾。
仿佛此時此刻,在賢妃的眼中,世間隻剩下了皇帝這一個男兒。
楚靈看着賢妃滿心滿眼的看着景瑞,仿佛她身邊的這個人,并不是人間的帝皇,而是九天之上的谪仙,令人拜服。
這一刻,楚靈心中也不免生了一絲莫名的情緒,她又如何看不懂賢妃的目光呢?
縱然賢妃對着旁人再跋扈驕縱,但是在景瑞的面前,她究竟隻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滿心滿眼都愛着自己夫君的女人。
恐怕賢妃對皇帝的心思,亦并非隻是一般嫔妃皇帝之心罷,賢妃身居高位,是如今後宮中的第一人,這樣榮耀至極的女人,心中也是滿含了愛意和傾慕的。
想到此處,楚靈忽然少了些憤慨,賢妃和她,不過是因為自己所在立場的不同,所以才會行不同的事,但若是真的論起來誰對誰錯,恐怕也是沒有一個答案的。
然而,也是因為立場不同,她們便是天生的站在了對立面,即便沒有對錯,但在這個波谲雲詭的朝堂上,究竟是一山不容二虎。
一步錯,便有可能是滿盤皆輸。
這一點,楚靈清楚,賢妃更加清楚。她們之間的博弈,更多的是代表了九皇叔和皇帝之間的對峙,從來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路可言。
于是乎,楚靈看着皇帝和賢妃旁若無人的說了幾句之後,皇帝這才慢悠悠轉過頭來,舉目看向楚靈:“九王妃想要說什麼?”
未等楚靈開口,皇帝便緊接着道:
“身為女子當以柔順為佳,你如今既已身為皇叔正妃,自然是要以夫君為主,皇叔膝下子嗣微薄,實乃是朕多年憂心之事,今日賢妃之意便是朕的意思,你身為人妻自當以夫君之事為重......”
皇帝一句話未說完,目光沉下幾分,語氣裡更是不帶有分毫情感,沉聲道:
“你既方才說自己是前朝之臣,那麼朕就提醒你一句,你身為人臣,更要懂得忠君愛國之道,更要懂得尊重君上!”
皇帝此言,已是極為淩厲的訓斥了。随着皇帝話音落下,楚靈已經退開一步,屈膝跪下,靜等着皇帝繼續說話。
然而景瑞的聲音卻并沒有随着楚靈的跪下而停止。
“若是你倚功造過,目無君上和人倫法度,縱然是朕,也定然不會寬宥。若是他日人人都仗着身負軍功便可目無君上,你豈非是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