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眼笑着,一邊閃躲着泡芙啄來的尖喙。
“教授一會兒能帶我去一下商店嗎?我交到了新的朋友,她是赫奇帕奇的芬妮,我想送她一件禮物……”
斯内普靜靜地看着她,心中實在想不明白,這樣的女孩,為什麼會成為黑魔王的人。
那裡的人,不都該像他一樣——陰暗、瘋狂嗎?
“為什麼會為主人做事?”斯内普突然問。
奧蒂莉亞回過頭看他。
“因為主人是正确的啊。”她認真地說道,随即又低頭逗弄站在她肩膀上的泡芙,“我是在為巫師的未來而戰,不是嗎?”
斯内普聽着,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當年的自己。
“你還年輕。”他低聲道,心裡有些懊惱自己為何會多嘴,“你總會長大的,萬一那時你的心态變了呢?”
奧蒂莉亞手下的動作一頓,定定望向他那雙藏着她看不懂情緒的黑色眼睛。
“那就請教授——”她認真說道,“到時候幫我糾正我的錯誤吧。”
————
伏地魔決定為奧蒂莉亞刻上黑魔标記。
“她年齡太小,恐怕不夠資格。”斯内普低聲提醒道。
他這話說出了很多在場食死徒的心聲,他們或嫉妒或排斥的聲音紛紛響起。
“安靜!”伏地魔厭惡地開口,“一群飯桶,要質疑我的決策?”
“過來,奧蒂莉亞。”他沖她招手。
女孩走過去,半跪在地上。
她微微擡頭的時候,看到自己的老師正沖她微不可查地搖頭。
“告訴我,你現在有什麼想法?”伏地魔注視着她那雙藍色的眼眸。
真是幹淨的顔色。
“我在做最正确不過的事情。”奧蒂莉亞說。
“哈哈哈——很對。”伏地魔多了幾分滿意,他一直擔心對方脫離自己的掌控,現在看這孩子還在他的手掌心裡攥着。
給她打下黑魔标記,讓她不再有其他的退路。
奧蒂莉亞接受黑魔标記時,手臂上确實有些疼痛,但最讓她在意的是——
那個人臉上流露出的悲戚之色。
像是不得不看着對方墜入深淵,卻又無能為力。
————
“倫敦真是多雨。”奧蒂莉亞說。
鮮血不斷從她腳下那具屍體的傷口湧出,混合着雨水,一點點地擴散開來,染紅了她周圍大片的水窪。
“小天狼星·布萊克,您應該很讨厭他吧。”奧蒂莉亞望着身旁的男人問道,“聽說他是您上學時的死敵。”
斯内普目光冷峻,望向那已經失去生命迹象的軀體。
他本該感到暢快的,隻是不是在這幅場景下。
“他死的時候很吵。”奧蒂莉亞輕聲說,“他是來找哈利·波特的,反抗一直很激烈,直到最後也要爬着離開……”
“夠了!閉嘴!”
“所以您不高興嗎?”她問。
奧蒂莉亞困惑地擡頭,雨水順着她的臉頰流下,她身後金色的卷發被完全打濕,黏膩地粘在後背上。
“真巧……我也不太高興。”
“我想我不是那麼喜歡這種工作。”
她低聲念起一道咒語,腳下的血迹漸漸褪去。
仿佛這裡真的恢複了幹淨,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偏頭看向斯内普,發現他也沒有用任何咒語避雨。
兩個會魔法的巫師此刻竟都狼狽不已。
————
鄧布利多的葬禮,兩個人都沒有出席,或者說是都沒有資格出席。
奧蒂莉亞站在禁林的一棵距樹上,看到了遠方那一片星點。它們連成一片,像是天上的銀河落入人間。
霍格沃茨的師生都舉起了他們的魔杖。
她眨了眨眼睛,有什麼東西似要從眼眶裡落下。當她伸手去觸摸的時候,又發現什麼都沒有。
奧蒂莉亞垂下視線,看到斯内普的臉龐半隐于陰影之中,身邊彌漫着一層淡淡的悲傷氣息。
“您很難過嗎?”她問道。
斯内普沒說話。
“我還有任務,先走一步。”她輕盈地跳下樹。
“主人讓我再去檢查一遍貝拉的金庫,确保那東西的安全。”
斯内普聞言駭然地朝她看去,卻發現她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仿佛隻是随口和他說了一句寒暄而已。
“教授,那我先離開霍格沃茨。”
“接下來請您多保重。”
她緩緩離去,腦海裡那個一直束縛她思想的屏障眼看就要破碎。
然而,奧蒂莉亞卻沒有給予它最後一擊。
她似乎……已經回不了頭了。
有什麼東西,正在她心中搖搖欲墜。
————
決戰前夜,奧蒂莉亞負責接應逃出來的斯内普。
“您看起來可真像喪家之犬。”奧蒂莉亞調侃。
“少說廢話,走吧。”
兩人一起走進了禁林,準備走到邊緣就幻影移形離開。
“明天的安排是什麼?”
“我要去做前鋒,主人……讓我去迎擊那幾個魔法部的傲羅。”奧蒂莉亞漫不經心地說着。
“你口渴嗎?”斯内普忽然問。
奧蒂莉亞回過頭,她想說自己不渴,但還是下意識地接過他手裡的水瓶。
誰倉惶逃出來還會随身帶個水瓶?
奧蒂莉亞腹诽,打開瓶口後一股淡淡的藥草味撲鼻而來。
“活力藥水。”斯内普解釋,“畢竟馬上就要有一場硬仗了。”
奧蒂莉亞抿了一口,随後擡起眼看向他。
“哪裡不對嗎?”斯内普鎮靜地問,“讓我嘗嘗?”
“不需要了。”奧蒂莉亞揚起瓶身一飲而盡。
“我們快些趕路吧。”斯内普說着越過她向前走去,他的心在狂跳,默默數着數字。
奧蒂莉亞站在原地沒有跟上他,一會兒後擡起手擦了擦嘴角,指尖上有一點紅色。
她又重複了一遍這個動作,這次滿手都染上了鮮紅。
斯内普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終于僵硬地轉過身,她已經摔倒在了鋪着厚厚針葉的地上。
他走到她身前,想确認她死亡再離開。
女孩睜開眼睛,擡起一隻手,似乎想要觸碰他。
她不能再活着……她殺了那麼多人,殺了那麼多鳳凰社的人……
“教授?”
僅僅這一聲呼喚,斯内普終于不再冷眼旁觀。
“你怨恨我嗎?”他跪了下去,輕輕将她攬入懷中。
“您一直對我很好。”奧蒂莉亞的力氣一點點流逝,眼神漸漸渙散。
“所以您也覺得……死亡對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嗎?”她的聲音很輕,像是馬上就要消散到風中一樣。
斯内普的直覺早就告訴他,奧蒂莉亞并不會歇斯底裡地責怪自己,可當他看見對方此刻依舊平靜信賴的眼神,聽到她發自内心的這個問題,十幾年來他第一次湧上了想要流淚的沖動。
他抱着她,恍若當年抱着那個已經死去的人。
隻是這個人也要不在了。
“我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義。”奧蒂莉亞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移到昏暗沉悶的天空,似乎聽到了遠方的雷聲,和死去靈魂的哭嚎。
“活着當然是有意義的。”斯内普沙啞地說,“奧蒂莉亞,你是最好的孩子,你隻是……遇到了錯的人。”
“那不重要了。”她艱難地說,呼吸開始劇烈起伏,死死抓住他的衣領,“您能盡力活下去……答應我幾件事嗎?”
“我的父母、外祖母……請告訴他們不需要為我難過……”
“芬妮是我唯一算是朋友的人……請幫我向她道謝……”
“我的貓頭鷹,貪吃又不喜歡幹活……請不要讓它再被遺棄……”
“另外求您,求您盡力……活下來……”
她一點點失去氣息,但面容始終平和,仿佛隻是進入了一場甯靜的安眠。
“我會盡量去做的。”斯内普抱起她,一點點走回城堡,他不想讓她一個人死在這片充滿腐味的禁林。
“不過可能會讓你失望了,我多半是活不下來了……”
“謝謝你還願意相信我,才能讓我……殺死你。”
“我很快就會去陪你了。”
“這次你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在路上……等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