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談風和孟昭延約在周日下午三點半,他沒和家裡人說被杜成嶼騙去相親的事,隻提到他幫他找了個靠譜的醫生。
出發之前,那鬼果不其然又開始搗亂了,黑霧遮住車玻璃和後視鏡,沈談風定好導航,往前移動幾米,黑霧還是不依不饒,逼得他沒法開車。
他冷笑一聲:“你以為這樣我就沒法去了嗎?”
沈談風下車,給他親姐沈耀月撥了個電話,手機沒嘟兩聲就被挂斷了,沈耀月的聲音很大,從别墅三樓傳下來:“幹什麼?”
沈談風狀若癫狂,擡頭大喊:“送我去醫院,它不讓我開車。”
他感覺自己快被這隻鬼逼瘋了。
“你自己不能打車去嗎?”
沈耀月從三樓的窗戶探出半個身體,朝樓下大吼。
“你能不能下來和我說話!”
沈耀月罵罵咧咧地,沒過幾分鐘還是下樓了。沈家家大業大,如果不出意外,沈談風估計自己能當個沒心沒肺的富二代在公司混吃等死,有什麼事情他姐撐着。
沈耀月大他八歲,能力比他出衆很多,從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相比之下的沈談風雖然從小受盡寵愛,但若真掂量起斤兩來壓根不能和他姐比,不過這些都不妨礙他和他姐關系好。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也不放過我。”
“我要是打車,天知道他會在車上怎麼對付我,求你了姐,萬一我忍不住在車上發瘋怎麼辦?”
“行了行了,又不是不送你,”沈耀月說着拉開駕駛座的門,一屁股坐進去,“趕緊上車,回頭讓爸給你配個司機得了。”
沈談風:“不需要。”
坐到副駕駛位上,系好安全帶,沈談風滿臉愁容的閉上眼睛,整個人蔫了吧唧的,彩虹屁也沒吹幾句。按照往常,他早就把他姐誇到天上去了。
沈耀月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弟弟或許真的很難受。平常他們工作都忙,如果不是沈談風出了這種事突然搬回來,她也不記得多久沒關心過他了。
她放緩了聲音,問道:“你到底怎麼回事啊?這次看完了回來和我說說,實在不行我托人找幾個大師回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沾上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了。”
“可能吧,”沈談風說,“它現在咬我呢。”
沈耀月一個刹車,瞪大眼睛道:“真有這麼邪乎?痛不痛啊?”
“痛倒也還好,就是難受,感覺自己像個被啃的鴨脖。”
沈耀月玩笑道:“要不然你也别看這醫生了,回祖墳拜拜說不定還有用。”
“約都約了,再試試呢,或許他能看出點什麼。”
沈談風睜開眼,偏頭把目光移向車窗,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别去”二字,看得他胃裡惡心,飛速搖下車窗,十月底的秋風撲進來,夾着桂花的味道,稍微緩解了反胃感。
沈耀月知道他能看見東西,寬慰道:“閉着眼睛會好點吧,實在難受就睡一會,到了我喊你。”
*
沈談風的意識回籠時,他姐正在車外邊同孟昭延寒暄。他有些驚詫孟昭延竟然會親自下來迎接,見他醒了,男人微笑道:“你們一起跟我上來吧。”
孟昭延的私人診所位于CBD高層的玻璃幕牆内,沒什麼外部标識,目标客戶大概大概都是名人富豪。電梯上升過程中,沈談風在電梯門的鏡面裡看見黑霧把孟昭延的身體攪得亂七八糟,像在無能狂怒,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這隻鬼會如此讨厭孟昭延,既然這樣讨厭,又為什麼纏着他而不是孟昭延。
總不至于是恨屋及烏……
沈耀月在候診廳等他,沈談風跟着孟昭延進了診療間。
“坐下喝點水,放輕松,我們先簡單聊聊。”
沈談風甚至懶得打量周圍環境,接過孟昭延遞來的溫水喝了一口。現在他沒看到那隻鬼,但能感受到它,它十分锲而不舍地對沈談風進行它所謂的“懲罰”,從臉頰到脖頸,又癢又麻,以至于沈談風覺得渾身乏力。
他懷疑這玩意能把他陽氣吸走,可能要不了多久他會變成一具幹屍。
坐到診療椅上,不用孟昭延引導,沈談風緩慢叙述起這些天的遭遇……但他隐瞞了黑霧懼怕,或者說仇恨孟昭延的部分。
這麼多天下來,樁樁件件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一個結果:他是正常的,鬼是真實存在的。隻是他一直不願相信。
所以這不能說,否則很有可能會給對方帶去麻煩。
沈談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孟昭延的催眠技術十分高超,等他睜開雙眼,孟昭延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看着他。
“沒事的,你最近壓力确實太大了。”
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沈談風覺得詭異的要命,可能他的眼神過于直白,孟昭延彎下身幫他調整了座椅的角度,溫聲道:“我看過你之前的化驗單,放寬心,出錯的概率很小。”
沈談風擡眼望向他,眼鏡後面那雙好看的丹鳳眼毫無波瀾。
黑霧再次出現了,在孟昭延鏡片的反光裡。
“走。”
低啞地、沉重地,從他靈魂深處傳來。
是它在說話。
沈談風第一次清晰地聽見了它的聲音。
他猛然推開孟昭延要來扶他的手,大口呼吸着,又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朝他道歉。
“沒事的,剛才經曆了深度催眠,肢體僵硬、緊張都是正常現象。”
“我們下次約在什麼時候?”
沈談風顫抖着開口詢問,怪異感快要溢出喉嚨。
太奇怪了,孟昭延太奇怪了,但他說不上來。有一瞬間他甚至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和那隻鬼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