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上下來,拐過田間小道,沈談風一言不發跟在小甯身後,胸前銅币隐隐發燙。
進門前,小甯回頭:“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
沈談風随手摘了路邊的狗尾巴草,一節一節掰着玩。等她進去,他将手放至胸前,壓低聲音問:“看出來什麼沒有?”
明燭的聲音從腦海深處傳來:“那裡沒有問題,應當不是祭祖時纏上的,那東西藏得很深,不似尋常怨靈。”
沈談風“啧”了一聲,扔掉手中被扯壞的狗尾巴草,轉頭就見小甯從屋中出來,身後跟着一個拄拐的老太。老太雙目渾濁,仿佛蒙了層灰翳,壓低眉毛冷眼上睨。
沈談風讪笑:“奶奶好,我是沈風。”
老太拿拐杖重重錘了下地,沒聽見似的繞過沈談風顫巍巍往外走去。小甯拉上黑色口罩,低頭跟在後面,路過他時壓低聲音道:“去村口等我。”
沈談風一陣莫名,但還是聽話照做,好在村莊不大,布局簡單,不至于繞在裡面出不去。
路上,銅币溢出點黑霧飄到沈談風手背,拼字道:她身上陰氣過重,有問題。
“你說她奶奶?”
“嗯”
沈談風歎了口氣:“這幾天還是不要妄動為妙,小甯說的對,等皮卡丘來了再說。”
明燭突然問他:“你想連我一同誅滅嗎?”
沈談風沉默了,平心而論,他起初的确是這樣打算的,如果小甯的事情能解決,他就求大師幫他處理掉自己身上這隻鬼,然後回歸正常生活;如果是騙子,那便再尋辦法,總之他一定要擺脫他。
這兩天大概昏了頭,竟然覺得明燭跟着他還不錯。
明燭見他不說話,整團從銅币中跑了出來,缭繞他全身。
沈談風能感知到他洶湧的情緒,悲傷、憤怒,彙聚在翻騰的黑霧裡。
這時小甯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他身後:“沈風,我看見…你身上的黑氣了。真好,你沒騙人。”
沈談風回頭,看到她僵硬地彎起雙眼,大概在笑,外凸的眼睛裡流露出愉悅。
身上的黑霧猛然僵住,飛速鑽回銅币裡,明燭竟然顧不上繼續逼問,而在腦海中對沈談風說:“我剛才并未在人前現形,她卻能看見我,你今晚就收整行裝,我們離開這裡。”
沈談風背上起了層冷汗,覺得他說的在理,面上不顯,對小甯點頭,伸手幫她拿行李。
“你走前面,帶一下路吧。”
鄉鎮離村莊很近,沒走一會兒便到了。辦理完入住,沈談風忽然回想起帖子的内容,于是試探地問她:“你父母呢?”
“在城裡,”她答,“今晚它來找我的時候你可以過來嗎,我一個人害怕。”
“行。”
沈談風假意答應,心中半信半疑,他又問她要慧德的一紙偈語,誰知小甯神色窘迫,支支吾吾道:“我看不明白,感覺他在瞎說,後來扔掉了。”
“寫得什麼一點不記得嗎?”
“嗯,我被纏上後記憶力衰退的很快,以前的事都特别模糊……”
這下沈談風打定主意等會就買票跑路,目前的情況已經不是他能掌控的了,一切都過于詭異,眼前人是否值得信賴也成問題。
明燭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情緒穩定下來,隻有胸前一直發燙的銅币在提醒他,他在不滿。
回到房間,沈談風立刻與皮卡丘大師聯系,他們另約時間。現在已經五點半了,最近一班能趕上的車在八點左右,他買好車票,決定去樓下的超市随便買點什麼果腹,再把房間退掉,拎包走人。
沒成想一出房門,就見小甯直愣愣站在門前,手中拎着一大包東西,一绺黑色長發挂下來,遮住了她的半邊臉,她仰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知道你想走。”
沈談風尬笑兩聲:“哈哈,哪裡的事。”
小甯把手上的袋子遞給沈談風,神色哀戚:“給你吃的。”
沈談風摸不着頭腦,沒敢接下,小甯于是直接把塑料袋套到他手上。她身形消瘦,很輕松便從門與沈談風的空隙中間鑽了進去,兀自坐到小小的單人床上。
一套動作讓人猝不及防,沈談風轉身正欲開口,卻被她打斷。
“和你說說我的事吧。”
她話音落下,外面突然刮來陣邪風,房門砰地一聲關上,沈談風渾身一震,隻覺得頭皮發麻。
“我的确騙了你,哦,對,那條帖子也是我為了博人眼球瞎編的——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孩子,在我之前,他們有一個兒子,可惜他命不好,早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