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收養我，根本隻是為了那個死掉的兒子！他們怕他在下面過不好，要用我去給他配冥婚，這麼多年對我的好也隻不過是為了，讓我心甘情願當一個早就死掉的人的童養媳！”

小甯說着，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狀若癫狂。

“被鬼纏身是真的，但她隻是想幫我，讓他們遭到報應罷了…還有我那個太婆，她早就該死了，不過現在還沒輪到她，啊，沒想到你反應這麼快……很幸運呢，是第一個。”

沈談風心說她裝都不裝一下，換誰反應不快，再者說，悲慘也不是傷害他人的理由啊。他屏息，單手貼上背後的門把悄然下壓，準備開門逃跑。

“你不同情我嗎，你應該幫幫我，反正你也是個短命人，幫幫我，讓我活下去不好嗎？”

小甯突然撲上來抓住沈談風的小臂，指甲瞬間變長，密密麻麻生出黑青色符塊，深深刺進皮肉，血珠順着指甲滾落，在半空凝結成赤色咒文。

腐爛的屍臭在狹小的空間中蔓延，兔起鹘落間，明燭從銅币中鑽出，化作黑霧擋在沈談風身前。他現出原形，俊美的臉上滿是怒意，擡掌朝那串血符打出一團黑氣。

突如其來一陣清脆鈴音，被打散的符文竟又重新彙聚。

小甯的聲音驟然變得凄厲，爆發出宛如蛇類嘶鳴的尖嘯。她身後女鬼現形，面目猙獰、濕發上盤踞着一條青蛇，瞳孔分裂成六瓣血瞳：

“我有什麼錯？是他們逼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果然沒看錯你，你身上藏着好東西，要是煉化了，定能讓我功力大增！”

沈談風魂都要吓飛了，饒是他已經曆頗多恐怖景象，還是頭一回明晃晃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死亡威脅。

他奪門而出的刹那，周遭景色變換，天地坍縮為一線，再睜眼，竟然身處荒山野嶺之中。

殘陽如血，敗桠枯枝，烏鳥驚飛。

不遠處立着一座孤墳，一旁的老樹上懸着一件大紅嫁衣，正随風搖搖晃晃，往下滴血。

女鬼張大嘴邪笑着，聲音忽遠忽近：“跑不了，跑不掉，入了我的孤鈴陣，哈哈哈哈哈哈——乖乖做我陣下魂！”

“放心，我怎會讓你們死得這麼痛快，在被煉化之前，你們都要經曆一遍我的痛苦…我的痛苦……”

女鬼話音落下便失了蹤迹，隻剩下沈談風拎着袋零食孤身一人立于山野間，明燭也活不見鬼。

沈談風喊了兩聲明燭的名字，沒有回應，又拿出手機發現沒有信号，這下他徹底老實了，雙手抱膝原地坐下，解開塑料袋看看裡面有什麼能吃的。

最終他決定先吃一袋蜂蜜黃油味的薯片，外加幾包香辣味的魔芋爽。

事到如今也沒别的辦法了，真是感謝小甯臨行前還給他塞袋零食當作斷頭飯，算沒壞的徹底。

死亡……死亡……死了也能變成鬼，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他爸他媽他姐怎麼辦，知道他死了會不會崩潰，帽子叔叔又該怎麼調查超自然死亡事件，不知道他是第一個死在這的還是第幾個，過兩天才來的道士會不會也要出事——

沈談風腦子亂如麻，吃東西的動作一刻未停，咔嚓膩了薯片就拆包魔芋爽嘶哈兩下，接着繼續咔擦薯片。

他怎麼會要死了呢。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落下，月上梢頭，周圍溫度驟降，大紅色嫁衣還在晃，仿佛一具吊死的女屍。沈談風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到處亂看，他坐得雙腿發麻，渾身冰涼，位置周圍全是零食包裝袋，掙紮兩番後，他顫巍巍站起來收拾垃圾，準備體面地走。

理到一半，耳畔呼來一陣熟悉的寒氣。

“現在回答我，你想殺了我，是嗎？”

明燭修長的手指捏住沈談風的臉輕輕掰過，吐氣如蘭。

沈談風看到他和看到救命恩人别無二緻，眼淚一下子飙了出來，他不說話，隻是一味地哭着，而後抽抽噎噎地問明燭剛才去哪了，接着想起來他的問題，老實回答道：

“殺什麼殺，所以你現在找到出去，的辦法了嗎？我承認我一開始是有這樣的想法，誰叫你整——”

明燭見他這樣，笑得花枝亂顫，身上環繞的黑霧随着他胸膛起伏滋滋往外冒。

“我怎麼會讓你死。就算你想殺我，我也不會讓你死。”

“我怕，我若身死，你會遭反噬，”他循循善誘，“很疼，我知道你怕疼。”

明燭說完，湊上來蹭沈談風的臉，蹭完了又舔舔，像某種大型犬類。他似乎特别喜歡纏繞在他身上，好在這次他沒強迫他接吻。

被明燭蹭過的地方都涼涼的，以往沈談風隻覺得惡寒又憋屈，可眼下他心中隻剩感動和安心。

這隻鬼除了喜歡随地大小舔外，沒什麼大毛病。

“你在這裡等我回來，不要亂走。”

明燭說完，往他額間打入一道黑氣便消失不見。

“我不會讓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