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上坡路,花轎停停走走,沒一會外面下起了雨,沈談風聽見雷聲大作,一時間蓋過唢呐。
唢呐聲戛然而止。
轎簾縫中飄進來幾滴雨,冰涼的雨水打到他手背上,沈談風蹭掉水珠,止不住地緊張起來。
他穿着整套的喜服,腳上一雙翹頭履套得很緊,倘若出事要逃怕是十分累贅。
再加上沒有符咒或者法力傍身,遇到那些怪力亂神隻能被動等死。
沈談風長歎一口氣,打定主意如果這次能活着出去,定要求明燭傳授幾招,至少絕境時能讓他看見點生存的希望。
轎子忽然停下,狂風驟雨中,有人掀開簾子,扯住了他的牽巾一端,要引他下轎。
沈談風心髒抖三抖,小心翼翼地出了轎子。
雨勢浩大,不知為何沒落一滴到他身上,隻有陰冷的山風呼号而來,讓人莫名想起那日廟中突然出現的明燭。
沈談風跟着手中那條一半紅一半綠的牽巾在泥濘山路上走了許久,他被蓋頭壓着,視野範圍有限,隻能看到對方留下的腳印,比他稍稍大上一些。他走得鞋面滿是泥土,周圍無人,牽着他的那貨也不知是人是鬼。
他心中生了逃跑的打算,就在這時,牽巾停了下來,他反應不及差點撞上。對面伸出一隻手,穩穩将他扶住。
沈談風看見了那隻手,是人的膚色,皮膚肌理正常,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應當是個人類。
他稍稍松了口氣。
“一拜天地——”
尖尖細細的聲音回蕩在風雨飄搖的山林裡,不知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
沈談風感受到身旁的人有所動作,估計是跪下了,他咬咬牙,跟着一起跪倒在天地間,磕了頭。
“二拜高堂——”
尖尖細細的聲音繼續道。
被雨沖刷的稀爛的泥土粘在沈談風手上,他有點嫌棄,随便找了個方向,又磕了個頭。
高堂高堂,他現在身處何方都不知道,拜了也不算數。
身旁的人好像也不在意,調整了位置,似乎和他朝着同一方向再拜。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話音落下,沈談風隻覺得雙腳一空,他竟被人攔腰抱起,駭得驚呼出聲,随即聽到耳邊傳來兩聲輕笑。
兩人貼得及近,以至于他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
“卧槽,明燭,我知道是你,快放我下來!”
沈談風又氣又急,伸手去揭腦門上的紅蓋頭,沒成想被明燭這壞鬼施了法術定住,渾身動彈不得,宛若待宰的羔羊,木頭似的靠在他懷中。
“未入洞房,你再等等,蓋頭應由新郎來揭。”
明燭笑笑,隔着那層髒兮兮的紅布在他耳邊呢喃。
“你玩上瘾了是不是?這到底怎麼回事?那女鬼呢?”
“不必着急,”明燭說,“過了今晚,我們便能出去。”
沈談風知道現在怎麼問他都沒用,這鬼就這死樣,奈何他一介凡人武力值太低,掙也掙不脫,打也打不過,索性直接閉眼不搭理,任其擺布。
“你生氣了?”
沈談風不理他。
“為何要生氣?與我拜堂不高興麼?”
沈談風心裡吐槽,就算抛開别的不談,這“婚禮”環境換誰誰能開心,哪有人下着大雨跑荒郊野嶺結婚來的。
但他還是一言不發,假裝睡着。
明燭歎了口氣:“别氣了,待會洞房怎麼辦?”
沈談風:“???”
他終于忍不住,開口痛罵道:“你腦子是不是不正常,聽不懂人話?”
“為何這樣說我。”
雖然看不見表情,但沈談風能想象到明燭說完這句話後似笑非笑的找抽樣,他就是故意懂裝不懂,還死纏爛打。
雨勢漸歇,行至某處,明燭将他放下來,觸覺感知應當是塊石闆。下一秒,沈談風察覺自己能動了,擡手就要扯掉蓋頭,明燭像是早有預料,先他一步用秤杆挑開他頭上的紅蓋頭。
“别生我氣了,好不好?”
明燭同樣身着大紅喜服,他笑着,勾起薄唇,如同一隻奪人心魂的妖怪緩慢湊到沈談風眼前,冰涼的手捧起他的臉,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吻。
沈談風不為所動:“别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