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在後面一路狂奔,大聲喊道:“莫要殘害無辜,我可放你一條生路!”
“诓人老道,誰信你滿口胡言!”
女鬼嘶吼着,又與那道士糾纏起來。
趁着這個間隙,沈談風擡手拭了一把額頭上源源不斷向下流淌的鮮血,用力咬破舌尖,拖着那條斷腿搖搖晃晃站起身來,不分東西朝山底下一瘸一拐開始狂奔。
“砰——”
鈴聲卒然炸響,震塌了前方樹木,幽幽鬼火閃至身前,一道攔住他的去路。
危急關頭,明燭現出原身,厲聲威脅道:“你若殺他,我定讓你胞妹此生魂飛魄散。”
“不可能,你休想騙我!”女鬼凄聲尖叫,從喉嚨裡溢出斷斷續續的詭異的笑聲,“哈哈,嗬、嗬嗬…哈哈哈——她早就、魂飛魄散了!”
明燭隔空取物,手中陡然出現那塊讓人眼熟的羊脂白玉,若是仔細觀察,能見當中融有一滴朱砂斑點,與幻境中有所不同。
女鬼見了此物又是一陣尖叫,她崩潰地抓住頭上濕發胡亂撕扯,盤踞的黑蛇從上面掉下來,摔到地上化成一灘黑水,滲進土壤裡去冒出幾縷白煙,撲鼻的腐臭在空氣中彌漫。再觀女鬼,她慘白的臉上竟然淌下汩汩血淚來。
“嗬、嗬,她,她的往生玉,你從何處奪來?!”
明燭扯起唇角:“我若騙你,永生——”
就在此時,老道士氣喘籲籲追上來,打斷明燭大呵一聲:“破!”,他雙手以驚人的速度結印,接着咬破手指将血噴向别在腰間的黃符。
符咒燃燒着飛向半空,噼啪炸開亮白電光,震得空氣扭曲,蕩開袅袅灰煙。
明燭在他結印的瞬間閃身不見,鑽回了沈談風手腕上的銅币裡。白玉掉落在地。
強光爆開,直沖女鬼那裂成六瓣的眼瞳,她痛苦地捂住眼睛嘶吼起來,道士腳下猛地發力,膝蓋彎曲,接着飛速伸展,一躬一起,帶動整個身軀拔地而起,接下女鬼因身形扭曲而掉落的鈴铛,而後攥在手中飛速搖動着,口中念念有詞。
鈴音失去戾氣,前所未有的悅耳,随着老道手腕愈發快速地翻轉,女鬼發出刺耳的嚎叫。
“啊、啊啊,嗬——”
鈴铛化為齑粉随風而逝,老道伸手虛虛一抓,在餘音中将灰燼撒到半空已經接近透明的女鬼身上。
“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
話音落下,鈴音驟停,往生玉碎。
四周恢複甯靜。
太陽高懸空中,不多時傳來鳥雀叽喳嬉耍之聲,和煦的秋風拂面而來,吹到沈談風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他原地呆站着,身後橫着傾塌的樹。他痛到麻木,不知何時失去了知覺。
眼前滿是老電視卡殼樣的黑白噪點,藍天與大地颠倒,耳畔的聲音仿佛隔了很遠,帶着漫長的嗡鳴,隻有心髒一下又一下的跳動如雷貫耳。
“在下皮青雲,乃無名道第四十八代傳人!”
老道士朝他拱手一禮,铿锵有力道。
“我見小友,友友呦呦哎喲喲喲——”
沈談風整個人直挺挺朝前倒下,一頭栽倒到老道身上。
*
“小風,小風?”
好像有人在喊他,聲音有點像他媽。
“小風?快醒醒啊……”
沈談風想睜眼,眼皮卻格外沉重,他越使勁兒就越無法睜開,腦袋好像被包裹在一大團棉花裡,暈暈乎乎地。身上到處都疼,床闆也硬,總之哪哪不舒服。
女人斷斷續續的哭聲傳來,啜泣着什麼“我兒子不會變成植物人了吧”“萬一再也醒不過來該怎麼辦”“他才26啊怎麼會這樣”“沈曉天都是你害的我不會放過你”雲雲。
沈談風聽得頭更暈了,沈曉天是他爸,那哭的人肯定就是他媽沒跑。所以自己這是怎麼了?
身體壓根不聽使喚,任憑他如何努力都毫無反應,甚至連簡單動動手指都做不到。
不會吧,他不會真的要變成植物人了吧。難道是誰看他不順眼開車把他撞飛了嗎?
沈談風心裡苦,他才剛過完19歲生日啊,正是大好年華……
等等。
他媽剛才說他幾歲?
沈談風大腦一陣宕機。
他爸還在一旁絮絮叨叨。
“哎喲老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先别哭了,哭了兒子也不一定醒過來,看你這樣我心裡更難受……咱們要相信兒子,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他媽怒罵:“哭你也不讓,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說不定我哭哭,兒子就被我哭醒了呢嗚嗚……”
他爸窩窩囊囊:“還是趕緊給耀月打個電話讓她趕緊回來吧,老婆你别哭了,等下把嗓子哭啞了,我去給你接杯水。”
他媽怒吼:“去把那道士給我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