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隐接起,對方聲音強作冷靜,“太太,沈總剛剛發生車禍,正送往醫院。”
“……”
聞隐先是驚愕,之後沉默了幾息。
又翻出聊天記錄,盯着兩小時前“去死吧你”四個字,想沈岑洲的對話框已經進化到許願池的地步。
“太太?”
聞隐應聲,“我現在過去。”
語氣一如往常,并無枕邊人遭遇不測的絲毫擔憂懼意。
秘書隻作不聞,妥善結束通話。
聞隐思忖沈岑洲情況,不滿計劃被打破,又不能不去醫院。
聯姻丈夫躺在病房,不管夫妻關系脆弱到什麼地步,為了堵住沈聞兩家以及衆人的嘴巴,她都得營造出急切心情。
聞隐很快抵達醫院,下車前從手包夾層抽出手工卷煙,指尖碾碎薄荷煙絲,輕飄飄抹過眼睑。
拍攝時讓模特快速紅眼的技巧,她也有得用的一天。
她乘專梯往上,直達病房外,她定睛看去,沒有發現沈聞兩家任何一個人。
隻有門口的保镖以及守着的秘書。
秘書迅速迎上來,“太太,剛醫生替沈總檢查過,并無大礙。但沈總未醒,我不好自作主張散出消息。”
看來是沒人會突然造訪了。
聞隐憋回眼淚,進了隔壁休息室,“沈岑洲醒了和我說。”
秘書和保镖都是他親信,在沈岑洲身邊比她久多了,她才懶得演情深意重的戲碼。
思及沈岑洲已然穩定,聞隐微微遺憾,百無聊賴地等起來。
這一等就是三個小時。
終于等到秘書消息,聞隐沒好氣地推開病房門,徑直索要報酬:“沈岑洲,你浪費了我一上午時間,月底的攝影展你得替我把關。”
沈岑洲面色相比之前有些蒼白,額頭精細裹着紗布。
他已經坐起,朝後靠着,眼睫微擡。
眼底不着感情,像看一個陌生人。
聞隐目色被撰住,猝不及防被冰了下。
本意欣賞他稀奇造型的思緒被迫止住,覺出些微異樣。
丈夫車禍醒來,沒有絲毫關心,受冷眼不冤。然他們沒有感情的事心知肚明,她若真擺出一副着急模樣才叫奇怪。
且沈岑洲又沒有生命危險,她苦等三個小時已經算作有情有義。
他這種表情,真是莫名其妙。
聞隐穩住心跳,正要出聲,對方率先道:“你是誰?”
“……”
聞隐睜大眼,下意識看周圍環境,喃喃:“我走錯病房了?”
沈岑洲這會兒有什麼需要她回避的大生意要談?還得用不認識她這種伎倆?
她胡思亂想,不見病房有第三個人。
電閃雷光之間,蓦地意識到什麼。
車禍——失憶——
她扣上門,快步走到沈岑洲身前,自然捧上他的臉左觀察右觀摩,手又探去他腦後,摸來摸去,想摸出撞到腦袋的傷口。
隻摸到堅韌的發茬。
除了那點紗布帶出受過傷的痕迹,實在看不出異常。
沈岑洲的面色已經徹底冷下來。
“松手。”
聞隐不以為然地松開他。
即使她知道沈岑洲絕非平易近人的性子,然沈家如今地位,沈岑洲又是毋庸置疑的掌權者,無人敢直撄其鋒,鮮少有讓他情緒外露的人或事。
大多時候,他都一副平和姿态,偶爾願意噙笑,不知情的人看了,或許還能從層層疏離中窺見幾分溫和。
聞隐作為他的妻子,任他骨子裡如何傲慢,更不至于看他臉色。
如今對方冷意罕見,她陡然撞上免不得被駭住,反應過來便也不害怕。
反倒忍不住心思活絡起來。
沈岑洲——失憶了。
她心頭狂跳,未免被看出,她故作蹙眉,講起車轱辘話,“你不記得我?”
她不等回應,“我去找醫生。”
不待轉身,手腕被捉住。
沈岑洲從上到下,打量着聞隐。分明失憶,眼底仍是同從前如出一轍的漫不經心。
聞隐呼吸微滞。
沈岑洲切下定論,神色莫測,語氣試探,“寶寶?”
聞隐瞪大眼,另一隻手迅速捂住他的嘴,“不許叫!”
手下唇線明顯,觸感冰涼,她又急又氣,沈岑洲眼底沉着,看着對方生動情緒,确定了來人身份。
失憶後一瞬洶湧而上的靈魂剝離感似乎同時煙消雲散。
擋着他的掌心溫熱,他微微揚眉。
醒來後,他腦海空白,翻起手機。
備注為“寶寶”的聊天頁面一眼被注目。
聞隐。
他的妻子。
沈岑洲捉開她的手,像聊天框裡的語氣,慢條斯理牽出笑,“怕什麼。”
聞隐一時分不清他到底記不記得,已經忍不住反駁,“信口雌黃。”
沈岑洲不置可否,“秘書在外面?讓他進來吧。”
聞隐這回确定,他是真的失憶了。
不然,他該叫秘書的名字。
失憶了還這麼高高在上。
聞隐不痛快,卻也想找個空間理清自己在得知他失憶後一瞬湧上的思緒。
她唇角繃着點頭,不猶豫地走了出去。
吩咐秘書進去。
聞隐後靠牆壁,才感覺自己有些脫力。
她沒有去休息室。
滿腦子都是那一刻瘋狂出沒的,被她強行壓制,現下終于喘口氣般喧嚣而上的兩個字。
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