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岑洲眼睑微垂,陌生的妻子氣勢很足,他的目色卻落到她腿側,她的指尖微微彎曲,恍若看到緊張蜷出的青痕。
他掀起眼皮,“我很喜歡你?”
她剛剛的言語引人誤會,沈岑洲推斷如此,聞隐放松下來,眉間卻裝模作樣地蹙起,“沒有,你不要胡思亂想。”
“你有喜歡的人,但你家裡不同意,你當時新掌權,不好忤逆家裡,為了保護白月光不得已找上我,與我結盟,想局勢穩定再離婚。”
聞隐目色認真,她并非天生的演員,讓她從頭到尾編造故事,她說不真,沈岑洲也不會信。
半真半假才能以假亂真。
她把自己的生平安在沈岑洲身上,揚着下颌,“剛剛你獨斷專行,我擔心你仗着失憶胡作非為,我自然生氣。”
聞隐越說越有底氣,似乎果真如此,“我不僅是你名義上的妻子,還是你的盟友。”
沈岑洲始終看着她,待聲音落下,他才開口,“說完了嗎?我要休息了。”
婚前聞隐都未被他這樣忽視過。
她一時氣急攻心,“你不信我?你憑什麼不信我?”
沈岑洲掠過不耐,嗓音平靜,“我為什麼信你?車禍前收到你的詛咒,我該去查車禍是否與你有關。”
聞隐知道他是看了聊天記錄,她想起最後的落筆,并不悔自己沒忍住氣性。
她切齒,“我們昨天剛吵了架,我生氣情有可原。”
至于為什麼生氣——
沈岑洲想起聊天中自己的言論,肩頸抻痛摸到的牙印,并非一無所覺,坐等她出聲。
聞隐卻在張口上一秒咬了下舌尖。
那些氣怒的理由像是打情罵俏,遑論沈岑洲不記得,她不願說,不想說。
她偏開頭,“你外出考察,本想借機會去見你的心頭肉,昨天我爺爺給你打去電話,說我想你,你不想我們兩家察覺你心意,隻能提前回國。”
說罷聞隐又瞪回去,“你回來氣不過同我吵架,這和我有什麼關系?今天你自知理虧,怕我心裡不舒服與我道歉,我就要興高采烈接受嗎?”
很新鮮的理由。
沈岑洲神情難辨。
秘書方才與他說,他确實是在接了聞老爺子電話後決定回國。
他不說信沒信,漫不經心再次開口,“我的心頭肉……”
像是極罕見般,重複都顯得生疏,慢條斯理研磨一回,唇角微勾,“在哪裡?”
聞隐聽他願意接她嘔心瀝血攢出的謊言,如見曙光。
謊話連篇裡的重要人物,不能真的被找到,又不能憑空捏造。
她在病房外早斟酌定下,言之鑿鑿,“具體我也不清楚在哪裡,你的白月光,你一向保護的很好。”
聞隐一副猜測模樣,“不過你有一次說漏嘴……應該在非洲。”
沈家在非洲産業不多。
不至于一手遮天。
他若去查,受阻也情有可原。
聞隐坐回沙發,閑适後靠,“你若不信我,可以去問楊琤,看你有沒有送人去過非洲。”
她如此自信,沈岑洲翻開一頁文件,“為什麼和我做盟友?”
聞隐茫然。
又聽疏冷嗓音響起,“我要保護白月光,你呢?”
她掐了下指尖,這該是沈岑洲的最後一道考察。
她拖延時間,“為了我的攝影大計。”
沈岑洲眼都沒擡,“一個連攝影都撐不起的家族,抵過白月光獲得我父母的認可。”
聞隐:“……”
他過于犀利,言辭稍有差錯便被抓住把柄。
困難重重,她反而躍躍欲試起來,想如何才能蒙混過關。
胡編亂造會被拆穿,實話實說就是。
沈岑洲是為什麼和她結的婚?
她要保護私奔未果的心上人,而沈岑洲——是為了聯姻。
她揚眉,像是終于願意說真心話,“聯姻還需要其他理由嗎?”
“沈聞兩家擺在那兒,強強聯合,順理成章。你有額外的私心,我沒有,也不需要有。”
她說得義正言辭,沈岑洲視線從文件上收回,忽輕笑了聲。
聞隐一瞬戒備,“你笑什麼。”
沈岑洲輕扳指節,“很漂亮的觀點。”
又恍若納罕般擡眼,“很難想象,放着強強聯合的婚姻,我會做出保護白月光的蠢事。”
聞隐表情一瞬變得很難看。
她冷冷駁斥,“寡恩薄義,你該慶幸你白月光不在這兒。”
窺見她眼底光亮,沈岑洲神色平淡,“明知我結婚還要和我在一起,一樣愚蠢。”
“……”
聞隐忍了忍,沒忍住,“色令智昏,多般配。”
她為自損八百罵了自己的方式感到煩悶,不痛快道:“我不管你如何巧言令色,别想仗着失憶不認賬。”
“不論利益糾葛,我答應和你暫時聯盟,是想有情人終成眷屬,你根基站穩後我們就去離婚。”
她語氣堅定,尾音略提,露出不顯眼的、強行壓下的迫切。
沈岑洲看她幾刻,見她目不轉睛,又淺淡挪開,“當然。”
他輕描淡寫,不提考證虛實,徑直應下。
“在我穩定局勢前,還請——”
他想起備注,莫名斂眉,神色如常,“聞小姐繼續與我結盟。”
不論真盟友假盟友。
作為沈太太,失憶之際,都可以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