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隐下意識後靠,和他把距離拉到最大。
她稍側,知道他傾身是為開燈,卻還是不放心地沒有松開手。
沈岑洲垂眼看她目色中對峙的光芒。
抿起的漂亮唇形一同映入眼底。
他忽問:“我們親過?”
一聲悶雷,雨勢更大。
車窗叮叮作響,聞隐喉嚨發緊,被按在懷裡堵住唇息的畫面在腦海橫沖直撞。
她掌心發力,不避不讓看向他,“沒有。”
眼中隐隐有了怒意,“沈岑洲,我沒有介入别人感情的癖好,你記不清自己的朱砂痣,我幫你回憶。”
“8月14日,内羅畢飛約翰内斯堡,頭等艙1A。”
她分外冷靜,“那天你原計劃在蘇黎世簽并購案,為了陪她去看遷徙的角馬群放了董事會鴿子,需要我把你在非洲發的朋友圈打印出來嗎?”
不務正業。
沈岑洲很難和自己聯系起來,他安靜傾聽,“繼續。”
“11月3日,你從開普敦轉機盧薩卡,連開三天的董事會都改成了視頻會議。”
“今年2月,你動用灣流G650,就因為她一句‘想看撒哈拉的星空’。”
沈岑洲輕擡眼睑,
相比病房粗糙的語句,她的證據越來越多。
禁锢他的掌心也像被注入底氣,不再輕微顫抖。
“你在緊張。”
聞隐矢口否認,沈岑洲已偏開話頭,“你說白月光被保護得很好,連你也隻是聽說,我看聞小姐記得很清楚。”
她目光碎成雨絲,又強行粘合。
“你的行蹤足夠我猜測。”
聞隐冷笑,“你辦公室有一幅非洲地圖,紅色标記從納米比亞的死亡谷到埃塞俄比亞的火山鹽湖……”
“别告訴我這些都是商務考察。”
這份地圖沈岑洲還真見過,丢在不起眼的角落,險被他當垃圾燃盡。
“你覺得是什麼?”
聞隐信口拈來,“她的蹤迹。”
沈岑洲輕笑出聲,目色從眉尾停至下颌,又回到她的眼。
像是鑒别她話中真僞,聞隐揚着腦袋,絕無虛言般任他打量。
沈岑洲面上情緒不顯,
苦橙味不知不覺溢滿他所有感官。
他朝後撤去,聞隐一同放手。
沈岑洲重新拎起文件,隻有自己清楚,
片刻前,他沒有任何思考。
堂而皇之觀摩她的眉眼。
—
回到秋水灣,已見證過的沈岑洲風雨不動,聞隐面上浮現同他先前相較更勝一籌的波痕。
一年前将她禁锢在聯姻妻子裡的婚禮,一年後卷土重來,令她避無可避地重溫舊景。
司機為她開門,聞隐指尖輕微蜷縮,她并攏手指,不着痕迹。
甫一下車,金絲脈絡從她腳底蔓延,一路延伸至電梯口。
像是婚禮前夜做過的噩夢,她穿着婚紗落荒而逃,頭頂星光化身華麗的攝像頭,金箔一次次定位她,綿亘而出的路線指向唯一的終點。
沈岑洲……
是他。
借一周年直面她做不得主的人生轉角。
殺人誅心。
沈岑洲亦從另一側下車,行至車前,側首看定在門旁的妻子,撞見她眼底的憎惡,訝異般牽起一側眉。
他的皮鞋同樣引出脈絡,穿去共同的方向。
聞隐耷着眼皮,視線相接時驟然回神。
他失憶了。
他不記得。
這是失憶前的安排。
聞隐背手揚起下颌,看過四周,點評道:“為了不讓你父母察覺端倪,營造恩愛假象,你也是煞費苦心。”
沈岑洲輕描淡寫,“看來爸媽對我挈肘頗多,還需要聞小姐與我多綁定一段時日。”
“……”
聞隐一哽,跟着他進了電梯。
電梯鏡面亦有安排,四壁在兩人入場一息,瞬時如水影般浮現雙人剪影,沈岑洲漫不經心簽署文件的側影,與她抱着相機的輪廓隐隐交疊。
恍若映出溫情,聞隐隻覺眼前又一黑。
電梯都彷佛替代冷冰冰的會議室,折出不近人情的光。
這分明是與沈岑洲初見那天,清算她不甘認命的計謀。
聞隐閉眼不欲再看,沈岑洲卻觀賞起來。
“不介紹麼。”
聞隐咬牙切齒,不忘撒謊:“我拍了你和白月光的證據,你正與我商談聯盟的事情。”
“……”
白月光的出現率過于高。
沈岑洲太陽穴被刺得突跳。
他不再說話,而場面顯然不止于此。
玄關走廊琉璃燈懸浮,鑲嵌婚戒投影,
廳面北牆被改造成婚禮現場的等比冰雕,冰層計時般融化,
餐刀架上橫着婚禮用過的純金裁信刀,刀刃與琉璃燈交疊輝映,折到冰雕新娘手中。
光芒變幻,似聞隐掌心握了實實在在的刀片。
“……”
聞隐看不下去,她一言不發轉身上樓,一氣呵成進了卧室。
沈岑洲自然沒有阻攔。
聞隐蜷去沙發,這才有時間接收手機鋪天蓋地的恭喜與祝福。
給工作室發了大紅包,挑選消息回複。
看到聞世崇的未接來電,許是知道她忙,打了一次,換成一道語音。
聞隐随意點開,
“爺爺就知道,沒人會不喜歡小隐。”
她回了個呲牙笑的表情。
她有些困倦,改成平躺,準備小憩會兒再去洗漱。
昏昏沉沉想起樓下的冰雕,
融化時滴落的水聲似乎進入她耳底。
像淅淅瀝瀝的小雨時分,他掌心陷入她腰窩,昂貴西裝摩梭她裸露的肩胛骨,皮質表帶在皮膚壓出痕迹。
她不願他太快如意,沈岑洲咬開她肩帶,“我準備了一周年禮物。”
珍珠滾落在地面,她的指腹在後背定制面料揉出褶皺,細微地喘|息着。
沈岑洲擡起她,“沈太太,一周年……”
雪松香淹沒她所有感官,
“我會計時。”
聞隐抓住他腕表,錯覺能感知到秒針的震顫。
或許,顫動的并非指針。
她膩在雨聲裡,
“寶寶,你會喜歡的。”
聞隐在震顫中驚醒,慢半拍地偏頭,窗外是瓢潑大雨,與夢境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