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隔去音調,讓她産生小雨的錯覺。
恍惚接收到雨水的冷意。
她側過身去,感知到濕潤,有些難堪。
緩慢平複呼吸,聞隐起身去往浴室。
看到血時,
陰沉沉的臉忽又如了卻心事般揚起。
甚至有了心情去看樓下回光返照般的婚禮重現。
—
沈岑洲遲遲沒有上樓。
他後靠沙發,雙腿交疊,目不轉睛看層層疊疊婚紗裡的冰雕聞隐。
車庫是複刻婚禮的白日星光,金河引路,
電梯是兩人步入婚姻轉折點的一次見面,
那折到冰雕新娘掌心的光是在見證什麼?
聞隐當時帶了一把刀?
不能太大,會被發現,
要小而鋒利,一擊斃命。
用在什麼地方?
若她所言非虛,擔心他婚後不認盟約,胡作非為?
若她所言非實,她不滿婚姻,想在他防範最少的時候動手。
讓他死在床上?
太不體面。
她不會那麼蠢。
精巧的刀片根本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隻能給害怕的新娘一點可憐的慰藉。
婚禮那天,她在害怕?
冰雕融化的滴落聲響起,沈岑洲思緒戛然而止。
才意識到自己想深了。
他情緒莫名,不再追究無意義的事情。
刀刃折出的光仍聚焦于一點。
冰雕新郎耷着眼睑,與她十指相扣。
沈岑洲無聲輕哂,
他還以為,鋒芒會折向他的大動脈,
去哄那位害怕的新娘開心。
他微微阖目,
不再看冰雕。
夜深人靜,他想起金攝節會場,大屏幕上,聞隐的作品。
相比其中的藝術與故事,
相片中股市熔斷數據更容易觸動他的神經。
離開會場後,沈岑洲問過楊琤,
聞隐身上,沒有股份,更沒有股權。
他未曾在意聞隐拙劣的盟友之說,他在失憶前表露出的信任與看重,也不該是三言兩語的聯盟。
但事實面前,他的小氣不止于此,
妻子拍攝出評委一緻認可的作品,甚至無法為自己謀一個公正結果。
一定需要他的出場。
像極了不涉權勢的聯盟。
沈岑洲一時很想翻閱與聞隐的婚前協議,
他給楊琤撥去電話,
楊琤接的很快,聽清來意後,發了一瞬呆,“沈總,您如果沒有對我産生信任危機的話……據我所知,您沒有簽訂婚前協議。”
他猜測老闆意圖,大腦還未回神,“您死後,太太依法享有您的财産,股權,信托。”
楊琤反應過來,迅速道:“我不是說您……”
沈岑洲打斷他,“知道了。”
淡聲道:“好好休息。”
楊琤聽出老闆沒有生氣,忐忑不安的心落下去。
心髒又一瞬提起,
沈總忽然問這些,難道懷疑車禍是太太動的手?
無需他深想,通話已經結束。
沈岑洲垂着眼睑,
并未想到自己做出過不簽婚前協議的愚蠢行為。
他召來幫傭,“冰雕多久融化?”
回應很快,“先生,24小時。”
沈岑洲最後看了眼冰塊造就的人影,“拆掉。”
幫傭不解,不敢多嘴,“是。”
定制的控溫計時器被撥動,冰雕在眼前快速融化,滴落。
刀鋒折出的光芒失去它應有的力道,
婚紗與人影一起坍塌。
像精美的藝術品生生毀滅在眼前。
沈岑洲眼底沒有惋惜,定定瞧着。
最後一塊碎冰滴落時,密封的文件一同砸落在眼前。
幫傭上前拾起,擦去防水袋上的水迹,交給沈岑洲。
沈岑洲漫不經心翻出,展開,
合同最上方股權轉讓書清晰,明目。
他一頁頁翻過,
接受方聞隐女士。
沈岑洲先生名下60%股份。
落款處他已簽字,隻需要聞隐填上空白,
即刻生效。
他譏诮出聲,“真大方。”
幫傭不看不問,屏氣凝神立于遠處。
沈岑洲起身,一側裝飾的蠟燭熠熠燃燒,蠟油垂落成漂亮形狀。
他伸手,沒有猶豫,看着失憶前,
難以理解的、愚蠢不已的證據燃燒在眼前。
聞隐下樓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看着滴落殆盡的水幕前燃燒的火光,模糊的字眼并不能被看清,
莫名想到的是沈岑洲失憶前說的那聲“禮物”。
沈岑洲擡眼,
樓梯半腰處的聞隐一身睡裙,頭發絲恍若攜有水汽。
他想,
在愚蠢的發展版本裡,
等待冰雕融化,股權轉讓書顯形的24小時。
未失憶的自己在做什麼。
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