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隐看到他手裡的甲油,同她腳上如出一轍。
她故作不滿,“誰知道你手藝怎麼樣。”
沈岑洲似笑非笑,“你不知道?”
聞隐繃着臉。
她當然知道,現在腳趾頭上的甲油就是沈岑洲親手塗的。
上次病房沈岑洲就該看出些微端倪。
但她總不能承認。
沈岑洲捉過她的腳放在腿上,先為她卸掉原來的。
有人伺候,聞隐心情又揚起些,她兩手撐在身側,安排道:“你這樣塗不好,你應該跪在地上塗。”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想他跪着了。
沈岑洲不鹹不淡,“怎麼,經常有人跪你?”
聞隐筆直地盯着他。
若不是知道他失憶,她都要以為他在說什麼廢料。
跪什麼的。
寶寶這個稱呼都是他跪着的時候叫出來的。
聞隐摒棄腦袋裡湧上的、不該有的想法,如實道:“你現在卸掉的甲油,就是對方跪着塗上去的。”
沈岑洲的力道無意識重了下。
擡頭注視着她,像是看她所言虛實。
并不吃痛,聞隐不避不讓地迎上去。
那次跪自然是正經的。
且同樣是在非洲的地界。
自從盧薩卡争吵後,她心頭悶着火,沈岑洲不想天天受冷臉,想過許多招式哄她。
那是二月初,兩人在撒哈拉看完星空,回到酒店,他單膝跪在床前替她塗完了十個指甲。
沒有帶儀器,手扇着風等待甲油變幹。
沈岑洲窺見她眼底的斬釘截鐵。
他扯了扯唇角,一個字沒信地垂下頭。
跪着伺候人?
即使是失憶前的自己,他也不覺得會瘋到這種程度。
沈岑洲面色寡淡,狀似毫不在意。
見他啞口無言,聞隐自覺扳回一城,誰讓他病房看一眼就猜到指甲出自他的手筆。
不然他何須對号入座。
聞隐忍住幸災樂禍,不願刺激太過,萬一刺得他恢複記憶。
那才叫得不償失。
她聚精會神盯起腳上的動作。
雖然他有過一回經驗,且是不易出錯的單色。
但也要防着他給她塗出個出不了門的醜指甲。
好在沈岑洲慢條斯理,成果均勻,亮晶晶的粉凝在指甲上,是新鮮出爐的漂亮。
聞隐翹了翹唇角。
願意再給沈岑洲一次迷途知返的機會,她哼道:“你昨晚讓我很生氣。”
沈岑洲眼都沒擡,“是麼,看來生氣不影響你的睡眠質量。”
“不許說話。”聞隐頤指氣使,昂着腦袋,“我是說之前。”
入睡之前。
他在飲水台前困住她。
沈岑洲沒有出聲,開始塗第二顆指甲,似乎極為專注。
聞隐抿了下唇,“沒禮貌。”
沈岑洲不認可,“聽你的,不說話。”
聞隐瞪着他。
沈岑洲已經領略過她的脾性,在她發作邊緣,慢聲道:“你當時,頭發需要整理。”
并非故意晾她,刻意看她惱怒,沈岑洲自認沒有這樣的惡習。
隻是聞隐想要的事出有因,他也需要時間為她想一個理由。
如今想好,聞隐不太滿意地微皺鼻尖。
十分拙劣的借口。
她說服自己。
畢竟是個借口。
聞隐狀似寬宏大量地颔首,“以後直接告訴我。”
沈岑洲不置可否。
頓了片刻,到底點了頭。
聞隐唇齒間的笑意便染上眉心。
沈岑洲餘光欣賞一二,不影響愈發熟練的手上功夫。
聞隐沒了氣性,願意與他多講幾句話,挑剔道:“邊緣要塗到,不然很醜。”
沈岑洲:“你經常塗?”
“那當然。”
思及妻子不願意親曆親為的秉性,忽問:“婚前誰為你塗?”
聞隐腳驟然輕踢了下。
被沈岑洲按在手裡,動作不顯,甲油卻還是勾出一道細微痕迹。
像極了上次沒抹勻的那點凸痕。
沈岑洲輕輕擡頭,一側眉微揚,表情堪稱溫和,眼底卻是沒有情緒的。
上次塗抹甲油時,他也問過類似的問題?
他現在是真有些好奇,妻子婚前有什麼難忘的故事。
陪她拍攝沙塵暴的、塗抹甲油的,最好不是一個人。
聞隐面色不變,“秋水灣的幫傭都為我塗過不少,婚前我是一個人自生自滅嗎?”
沈岑洲輕笑,為她卸去塗壞的指甲。
“不用緊張。”
聞隐咬牙:“你少信口雌黃。”
沈岑洲淡道:“談過戀愛麼。”
聞隐深吸一口氣,提醒道:“我們隻是盟友。”
沈岑洲沒有反駁,語氣淺淡,“作為名義上的夫妻,即使是盟友,也該有所了解。”
“不然有一天遇到你的前塵往事,一無所知被人察覺端倪,小隐,你應該比我更不好過。”
聞隐盯着他塗出的鮮亮粉色,腦海有一息的放空。
耳邊聲音幾經變幻,化作上一次,撒哈拉為她塗抹時,輕描淡寫問及的一句。
“寶寶。”
“他有我塗得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