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隐是有過短暫不解的。
婚前她與沈岑洲不見不識,無仇無怨,唯一的交集僅是從長輩口中耳聞。
他何必阻她。
民政局前召來聞老爺子,趕盡殺絕般讓她與保镖生離。
事已至此,她無意深想。
後來偶爾再思及這件事,是上次與泰勒見面。
泰勒直言,她的丈夫是沈岑洲,她不該不容易。
她不明其意,洗耳恭聽。
泰勒提及一段往事。
約莫是沈岑洲回國前兩年,距離她參加金融賽項已過去七年。
泰勒與沈岑洲同在美國,同紮根于商業帝國,終于在一樁生意上狹路相逢。
團隊棋差一招,她這位縱橫名利場的老人家,顯出敗退之勢。
塵埃落定前,兩人見過一面。
泰勒相邀,沈岑洲于辦公室片刻停留。
視線自然落在牆面上的照片。
泰勒跟着看去,是神采飛揚的小女孩,當年獲獎的聞隐。
旁邊還附有一張,與金融無關,是攝影獎項頒發的相片。
畫面中聞隐已然長大,漂亮的臉蛋上連微勾的唇都清棱棱的,像是禮貌揚唇,握着獎杯,雲淡風輕。
泰勒一怔,時隔多年,她并未對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耿耿于懷至每日觀她模樣。
隻是近期受挫于生意,一時想起數年前放她鴿子的聞隐。
又莫名想知曉她現狀。
這兩張照片就這麼被亮了出來。
平常會議不在辦公室,與沈岑洲稍後亦是在會客廳正談,她便沒急着收起照片。
竟被沈岑洲看到。
并不是什麼大事,泰勒正欲揭過,觀他神色。
其間情緒寥寥,然她無端想,相片應是入了眼的。
不待她解釋,沈岑洲主動問及,泰勒便講起那段過往。
不曾多言一個小女孩悄無聲息的失約,僅循着記憶贊了句厲害。
一向言簡意赅的沈岑洲竟也搭了句,“确實厲害。”
泰勒有什麼思緒一閃而過,笑談将相片送到沈氏。
沈岑洲語氣淺淡,隻道了句不奪人所愛,身側秘書眼疾手快用手機記錄下相片。
泰勒以為這一小插曲至此為止。
然後來那樁生意沈岑洲松了口,泰勒驚愕于對方一反常态,竟留出一條生路。
泰勒與聞隐提及時,直言其中驚心動魄,未料峰回路轉,還能有意外之喜。
來會館見她,确實對她有些未出口的好奇,亦因當年借她照片無心躲過一劫。
聞隐安靜傾聽,輕輕笑着,眼中卻未有多少波瀾。
離開時,她難免想到盧薩卡的争吵。
她想,沈岑洲若因她而心慈手軟。
為什麼沒有對她心軟。
她若能成功與保镖拿到結婚證,就不會再作為聯姻的角色出現。
失去聯姻的作用,爺爺就不得不看到她真正的價值。
沒有辦法通過婚姻得到的項目、生意、權利,聞老爺子會讓她親自拿回來。
她了解爺爺。
可惜為山止篑。
從聞家輾轉至沈氏,她依舊被推上做不得主的那條路,換了同樣富麗堂皇的地界,成為其中标志性的漂亮瓷器。
聞隐貼着緩緩行駛的車窗玻璃,任燈光灑落,不願多思多想。
她不動聲色地思忖礦區,亦斟酌剛剛見過的、即将回國的人。
熟悉的人晃入思緒,聞隐唇角輕輕揚起,阖目休息幾刻。
與此同時,沈岑洲談完合作後準備回酒店,在車上同樣閉目。
至停車場私域,他未睜眼,司機亦不敢打擾。
直到另一熟悉的賓利慕尚駛入,極為相似地久久沒有動靜時,司機忽領悟到一些不同尋常。
先生難道是在等太太?
他朝後視鏡看去,未料驟然撞到不知何時睜眼的沈岑洲眼底,目色冷漠,未有一絲平常的溫和。
司機一震,匆匆挪開視線,扼住漂浮心緒,穩聲道:“先生,是太太的車。”
沈岑洲已微微偏頭,朝窗外看去。
停立的車,守在門外等候的司機,未有動靜的妻子。
他神色寡淡至沒有一絲情緒。
思及剛剛難得的夢境。
或許,不僅是夢。
在盧薩卡這個聞隐朝思暮想的地方。
他夢到自己捧着她臉,語氣比動作更缱绻,“寶寶,不要做蠢事。”
他想他應該說了了不得的話。
聞隐在他的夢裡哭了。
她一字一句哽咽,“沈岑洲,我讨厭你。”
沈岑洲罕見感受驚醒的滋味。
是失憶前的他留下的感知。
真是稀奇……又不願回想。
他面上覆了一層薄薄的冷霜,一眨不眨地看着一側的慕尚。
讨厭他?
憑什麼讨厭他。
盧薩卡這個地界,到底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蠢事需要她去做。
甚至為此而讨厭他。
不該放任。
不能聽之任之。
即使兩人已經幾天沒有多加交談。
沈岑洲掀起眼皮,甚至沒有等人開門,他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