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謝玉硯到底為什麼無故缺席……
謝家
這個往常井然有序,氣派豪奢的大門戶,此時此刻,氣氛緊繃的吓人。
來來往往的下人個個都輕手輕腳,面色嚴肅,别說管理松懈時的追逐打鬧了,就連小廚房裡的兩個,平日仗着地處偏僻,最喜歡蛐蛐閑話的燒火小子,此時都一人一個鍋爐,悶頭填柴。
偌大宅邸,安靜的令人心驚。
要說原因,那也簡單,就是這座謝府裡的老太爺,謝家和謝玉硯感情最好的長輩,他病了。
很嚴重的病。
昏迷了兩天一夜,銀針紮的滿身都是,如今将将醒來,氣若遊絲。
就問,這種情況下,誰敢吵嚷?
怕不是真的活膩了。
而後宅院,謝家老爺子的主宅裡,此時正擠滿了謝宅裡的主子們。
——說是“們”,但其實,人并不多。
也就是常年病弱,剛從佛堂踏出來的謝家主君,以及一直安分守己,領着自己十二歲小兒子過活的香小君。
一共就這麼三個足不出戶的主子,若不是此時此刻碰了事,恐怕三人一年見面時間的總和,都沒有這一次來的久。
确實,這一次,老太爺恐怕捱不過去了。
謝主君坐在高椅上,微閉着眼,手裡一個佛珠一個佛珠的慢慢拈着,半晌,終于長長一聲歎。
誰能想到呢?
前陣子家裡還在大興土木的清理花苑,想着風風光光為老爺子辦場壽宴,結果,離壽宴還有兩個月呢,就平平常常的一次貪嘴,晚飯後多吃了幾個冰酪,竟就這樣陷入了昏迷。
前來救治的大夫行話繁複,他們聽不懂,反正歸攏一下那就是——大限己至,也就這幾日的時光了。
謝家這個快滿七十歲,愛笑又貪嘴的老爺子,就這麼,走到了自己人生的盡頭。
主屋外間,三個主子排位而坐,面色嚴肅,唏噓無常,而小一些的内間裡,在大夫特意交代了不能有太多人探視後,如今老太爺的床榻旁,就隻坐了一個人。
是兩天沒有回屋也沒有閉眼的謝玉硯,他此時就在老太爺床榻邊席地而坐,雙手緊緊握住老太爺伸出被褥的手,一雙貫來平靜無波的眼第一次顯出了幾分脆弱。
老太爺此時眼眸微張,是醒着的狀态,但呼出的氣息卻若遊絲一般,就連磕磕巴巴說出的話,都要人趴在他旁邊仔仔細細的聽,才能半蒙半猜的說出答案來。
“硯兒……祖父擔心……你孤身一人,等我走了,你……”
謝玉硯頂着一張不再冷銳的臉,慢慢扯出一抹艱難的笑。
“祖父不用擔心我以後孤寡,其實我這段時間已經找到了喜歡的人,之所以沒告訴祖父,是因為我想在祖父七十歲壽宴當天給祖父個驚喜——”
聽到這話,謝老爺子本來沒什麼精神的渾濁眼珠猝然亮堂了些,幹瘦的嘴唇上下蠕動。
“真的?可不準騙——”
謝玉硯幹脆直接将手裡的幹瘦手掌貼在自己臉上,一邊笑一邊開口。
“硯兒當然沒有騙你,硯兒什麼時候騙過祖父?所以祖父,别擔心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隻有好好休息,才能把自己的身子養好,不要再擔心我了,我不會孤獨終老的。”
幹癟枯瘦的臉上緩緩扯出一個艱難的笑,似乎頗為欣慰。
“那就好,那就好……以後我的硯兒也能有人疼有人愛,這樣祖父就放心了,就放心了……”
看着生命垂危之際,卻還在對自己滿心擔憂的老人,謝玉硯滿心情感窩在心頭,忍不住輕輕将臉貼在了對方脖頸間,想像小時候那般,再親昵柔軟的在對方脖子輕輕蹭,正巧,恰在此時,床上老人又發出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嘟囔聲。
謝玉硯這會兒彎腰弓背,耳朵湊的極近,再加上天生的耳清目明,所以,還真就聽清了老爺子的這句,不是專門說給他聽,就隻是他自己随口的呓語而已。
“可惜,我見不到你成婚的樣子了……”
那一刻,自從懂事後就再也沒哭過的謝玉硯,眼圈猝然發了紅。
如此靜默幾秒,他突然将嘴巴湊到老爺子耳邊,用輕快含笑的語氣輕輕開了口。
“沒有看到我成婚,祖父很遺憾對不對?那我成婚給祖父看好不好?”
“三天時間,三天後,我一定手攜新婦,一塊來敬拜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