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又在外面晃晃悠悠大半晌的沈明玉終于忍不住了。
她覺得,她得做點什麼。
至于具體做些什麼——
拖着沉重腳步緩慢往家走的沈明玉,一遍一遍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就去謝府看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萬一對方是被什麼麻煩事絆住腳了呢?總不會是閑來無事逗她玩兒吧?哈哈,怎麼可能呢……
然而,越打氣越氣餒,在這樣鐵一般事實的情況下,她真的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他那樣厲害的人真的會看上她嗎?
——她有什麼好的?兩袖清風,身無長物,就連上輩子學的謀生本領在這兒都沒了用處。
——那樣優秀的人憑什麼喜歡她?
——是啊,憑什麼?
越想心情越差勁,越想腳步越沉重,想到最後,沈明玉簡直覺得自己這幾日的欣喜就像個笑話。
——還暗戳戳想着怎麼給人告白呢,說不定人家就是閑的無聊,逗她玩兒,此時說不定就窩在哪兒嘲笑她呢?
心情這東西就是這樣,你高興的時候,仿佛全世界的快樂都吻了上來,可難過的時候,四面八方的不容易也都在尋機插一腳。
沈明玉的心情從來沒有這麼差勁過。
哪怕在最開始穿越,剛得知自己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學生,變成了陌生時空的破産戶,沈明玉都沒這麼難過過。
一路走,一路想,想的沈明玉鼻頭酸酸,那一瞬間湧上來的委屈,眼淚都差點掉出來。
到最後的最後,踏上回家最後一條窄巷的沈明玉終于下定了決心。
——等吃了中午飯,她就去謝家看看情況。
有事兒也好,玩笑也罷,她終究得親自去弄清楚。
不管是什麼原因,她總得對自己有個交代的。
心頭下定了決心,沈明玉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然而,就在她腳步沉重的走到巷口拐角,正待一轉彎就要踏進人潮擁擠的密集住戶區時,迎面突然也拐進來了一個人。
兩人同時拐彎,差點撞成一團。
“娘老子的,你走路不看路——”
煩躁抱怨戛然而止,然後下一刻,她語調高昂;
“沈明玉?哎喲,你可回來了,我這正說出去找你一圈呢——”
到了這會,沈明玉才終于回了點神,迷茫擡頭。
“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她識得對面女子,對方名叫金順,比這副身體的她大三歲,家裡情況和她家差不多,母病父弱,唯一的小弟去年也嫁了出去,家裡就剩她一個頂梁柱,平日就靠給人報報喜,喜宴上湊個人場,表演個喜慶節目什麼的艱難生活。
這如今,找她幹什麼?
她難道還能有什麼喜事不成?
沈明玉現在情緒不佳,哪怕強打起精神,面容上也還是顯得怏怏不樂,但不想,對方下一句,直接把沈明玉震的疲憊的眼睛都瞪圓溜了。
“你可趕緊回去瞧瞧吧!你是不知道,今兒清晨你家突然來了一大批身着紅衣的侍從,他們兩人一對,扛着大箱,且箱子上面還個個系着大紅花,說是什麼謝家下聘,那東西多的喲,把你們院子都塞滿了不說,就連外面巷子裡都……”
顧不得聽後面的,沈明玉瞪圓眼睛,激動的一把抓住對方手臂。
“你說下聘?謝家下聘?是東街市的那個謝家?”
金順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情緒也跟着激動的很。
“就是那個謝家!就是東街市的那個——”
沈明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靠着發軟的腿,走到自己家門口的。
報信的金順沒有說謊,沈明玉此時此刻的家門口,是真的尤為壯觀。
周圍各異的眼神,熱鬧的叫嚷,激動的起哄,沈明玉沿着家門口延伸出來的紅色大箱往裡走。
一步兩步三步……
伴随着擠在門口瞧熱鬧的大家夥兒哄叫;
“快讓讓,快讓讓,沈家姑娘回來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沈明玉終于踏進了擁擠的院子,然後,又再次迎接了一大堆齊唰唰的注目禮。
不提擠在一堆面色各異的衆鄰居,就說院子裡的那些身闆健壯的紅衣侍從,粗略一看二十多個,此時正在她家門口排成兩排,筆直站立,當她出現在院裡的那一刻,幾人目光炯炯同時望來的樣子,簡直要在她身上灼個黑洞。
然後,不等面上鎮定,但内心迷茫的沈明玉與人招呼,站在她家階梯上的一位,唯一與衆位穿着不同的中年女子,便面帶笑容的迎了上來。
說是不同,但也是紅衣,隻是不像那些小年輕般紅的紮眼,中年女子的衣着,是更成熟一些的老紅色,有款有繡,廣袖窄腰,看着就比那些女侍從高一檔次。
女子笑盈盈的迎上來,張口就是漂亮的吉祥話。
“這位就是沈家長女沈明玉吧?哎喲,瞧這長相,當真俊麗無雙,人中龍鳳,老婦啊,先在這裡給您道喜了。”
看眼面前眉目眼梢皆是喜意的中年女子,再瞅一眼那邊目光炯炯,排排而站的紅衣侍從,沈明玉拼命壓下内心情緒,嘴唇動了動,先将人邀請到屋裡,杜絕外面打探視線,就連沈父三個想進來,都被守在門口的紅衣侍衛攔住,逼仄的小屋裡,此時此刻,就她們兩個人。
沈明玉繃着臉,看着面前的中年女子,再一次确定。
“你們是謝家的人?”
中年女子笑着點頭。
“是的,姑娘叫奴田婆子就是。”
沈明玉繼續問。
“東街市的謝家?”
女人再次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