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即刻往後退了幾步,取出紙符:“立刻把消息傳回掌門,由他定奪!”
……
“黑霧?”顧聞機站了起來,在殿内踱步思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色一變,問站在一旁閉目養神的左商丘,“你還記不記得,他的靈力——是什麼顔色?”
“明知故問。”左商丘避而不談,“夏溫言在你思考的功夫裡,已經去鎖妖塔了。”
顧聞機捂住額頭:“找他有什麼用?就鶴恬周那個性子,他肯出來?他自覺當年對不住師祖的恩情,鎖妖塔裡時時刻刻承受痛苦,也好過出來忍受内心的煎熬。”
“……不過真能勸出來也好。”顧聞機沉默了一瞬,“鎖妖塔磨人心智,等到神智全消,便是一個嶄新的輪回——這麼多年了,鶴恬周還記不記得往事……我也不清楚。”
顧聞機歎息,看着多年前師祖尚在時曾知無不談的好友,神情複雜:“……我想去淩仙絕境,親自看一看。”
“你瘋了?”左商丘問他,“他當年下過禁制,不準我們三人踏入絕境半步,違者——”
顧聞機打斷他:“你這些年修為止步不前,我看得出來,告訴我,你偷偷去過多少次絕境,遭到過多少次反噬?”
顧聞機繼續說了下去,絲毫不顧左商丘這些年的僞裝:“你挑的是師祖生日,夏溫言倒是懂他們,挑了個師祖的結婚紀念日……”
左商丘渾身緊繃起來,他們之間已經許久未曾如此坦然地說過話:“你怎麼知道?”
顧聞機笑了一聲:“當然是因為我,兩個日子,都去了。”
隻是偷偷躲在他們身後,等兩人都離開了他才進去。
……
程非塵見好就收,狀似無意地把謝泠風手上的包裹拿下來,解開一角,看裡頭的衣服是什麼樣式。
隻是露出薄如蟬翼的一點衣料,程非塵就頓時明白了裡頭裝的衣服是什麼。
心下一沉,被藏得好好的記憶如風般閃現在腦海裡,程非塵本不想看這些,但一旦出現顧商周,他就貪婪地盯着那些記憶,想要再镂刻他的模樣。
暗無天日的牢裡,幽怨和憤怒滋生的情緒化作極佳的養料,程非塵坐在正中間,周邊靈力不由自主地躁動起來。
引靈燈的誘惑實在太大,水牢裡鎮壓的鲛妖滋生的全是怨氣,程非塵又有着對天底下所有的惡意獨一份的敏銳感知。
待在這實在不好受,甚至連他都沒來……不如趁着時間,把整個城全吞了。
額角被人輕敲了一下,接着響起又輕快又充滿活力的聲音。
“噓,見到我,高不高興?”
程非塵張了張口,黑化進度條被打斷,從躁動中抽身,還沒讓他徹底清醒,眼神茫然地看着眼前戴着輕紗的人。
即使還沒徹底清醒,他也還是下意識撒了謊,不想讓顧商周發現剛才他在想什麼。
“我……地牢裡有些黑,我害怕。”
“有我在,有什麼可怕的?”
穿着一身玄金色衣袍的少年輕笑,掀開頭頂上戴着的笠帽,左右已經暴露,用來遮掩面容的鬥笠妨礙了他的視線。
“我精神識海還能發光呢,等神識裡看見我——保證你以後不會再怕黑了。”
紗布摘下,笑意爽朗。
“區區妖獸,哪怕我隻有一把劍,也能帶你殺出重圍,非塵,你信我不信?”
程非塵墊腳,把站在石頭上耍帥的顧商周頭上歪歪扭扭的鬥笠取下來,抱在懷裡。
他身上的力量特殊,被引靈燈之主發現關了起來,不然顧商周絕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挑戰它,他知道顧商周一定會來找他,但沒想到這麼快。
“哥哥。”程非塵抱緊懷裡的鬥笠,心跳聲如擂鼓,“我信。”
“握緊我的手——”
顧商周話都沒說完,直接挑起劍尖,迎面撥掉一隻撲過來的妖獸,背景分明是妖魔和血色,偏偏被他闖出一條生路來,言笑晏晏看着程非塵,十指相扣:“……可别松開。”
“我帶你,一路殺出去。”
程非塵久違地想起這段回憶,驚得差點把手中的鲛紗摔在地上,還好及時接住了。
白色的衣袍最容易弄髒,灰塵血迹一旦沾染,很難洗清。
他給顧商周準備了很多衣服,可惟獨沒有放下一件白色的衣服,偏偏是這件鲛人族的特制衣袍,被送了回來。
鲛紗珍貴異常,哪怕是放眼整個大陸,也隻有位高權重者穿得起。
當初,也隻有淩仙老祖獲得了一件鲛人族奉上來的一件服制,從那個時候起,顧商周就一直穿的是白色的衣服了。
謝泠風叫住程非塵,眼神間透露出一絲不解:“你拿着那件鲛紗幹什麼?”
“不。”程非塵解釋,“我隻是想看看。”
顧商周從茅草屋裡探出頭來,顯然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語氣明快:“你喜歡這件衣服?你喜歡就拿去,我不喜歡穿白的。”
程非塵眸光明明滅滅:“……為什麼?”
顧商周一拍窗檐,幾根可憐的茅草就倏倏掉落,精準地被顧商周抓住:“不耐髒啊!”
“要是有什麼東西濺上去——比如說剛才吃的叫花雞,柳老頭手藝還怪好的……下次去他家再摸點雞,誰讓他坑我——”顧商周語氣低下去,嘀嘀咕咕一陣,想起了什麼又高起語調,“油滴濺上去要被人罵的,不好洗。”
左牽凰見過鲛紗,是被左商丘收好的,誰都不許碰,左商丘很珍惜那件衣服,所以他也知道點保養之道。
“不對啊。”左牽凰說,“鲛紗材質特殊,灰塵油滴均不沾染,是聚靈氣而生,沾月光之潔,不會被尋常污漬侵染。惟有一樣東西,就是……”
“就是血。”
“人血。”
顧商周深沉地點了點頭:“這樣啊,還好我不是人,不怕把衣服弄髒了。”
他是大人物,人前後還夾了大和物呢,怎麼能和尋常人字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