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這些年的卧底生活一一細說給了諸伏高明,兩兄弟在圍繞“她”的話題之間可疑的保持了沉默,絕口不提。
或許是對于她的故事感到憂心忡忡,諸伏高明還是開口問到:
“她還好嗎?”
諸伏景光沒有回答,隻是沉默的坐着。
孿生兄弟有着這世間無法分割的血脈鍊接,除開外貌遺傳的相似,更多的是相通的心靈和無一一樣又無一不一樣的性格特點。
相同的父母讓他們擁有同樣潛移默化後的三觀。
諸伏高明明白諸伏景光沉默的真相,同樣明白諸伏景光的難處,他寬厚的身體擁抱着諸伏景光,跟多年前一模一樣: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景光。”
“哥哥,我是不是做錯了。”
“這不是你的錯,你隻是做了該做的事情。”
“她會恨我嗎?我最後留給她的話和印象,都是在指責她。”
“她不會。她了解你,你也懂她,她不會怨恨你的。”
“我隻是怕在百年之後,等我在黃泉再見到她,她卻不願意再看我一眼。”
和諸伏高明告别以後,諸伏景光根據殘存的記憶,找到了她曾經帶他回過的家。
從諸伏高明手上拿到了她的家門鑰匙,諸伏景光很輕松的就打開了門。
推門進入,裡面是厚厚的一層灰,開門的風卷起了地上的塵土,看起來紛紛揚揚,像極了黑夜裡散落在天上的星辰。
這裡沒有過來人的痕迹,琴酒他們在确認了她的死亡後再也沒有無邀請的上門拜訪,房間裡才得以殘存一些過去的氣息。
和離開前一模一樣的布置,他們當時走的匆忙,被子都還是被某人胡亂掀開的模樣,亂糟糟的揉成一團,地上的地鋪疊放的整整齊齊,一看就是自己的手筆。
諸伏景光笑出了聲。
那個亂七八糟的改造版工作間,現在已經被搬空了,電腦、文件、槍械都盡數被組織早早回收,以防止留下痕迹,諸伏景光現在來也拿不到什麼東西了。不過他本身也不是來找東西的。
關上門,放松的往她的床上一倒,顧不上床上也積攢着灰塵,鼻腔間充斥着她的氣息:
已經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聞到這個味道了。
是她的味道,安靜的蜷縮在她的床上,就像是她還留在他身邊時一樣讓人安心,仿佛是她溫暖的身體在懷抱着他。
注意到枕頭似乎看起來中間異常的凸起,諸伏景光伸手探了探,從枕頭下面摸出了兩樣東西:
一個禦守,和一條藥膏。
這個禦守他曾經見過,是諸伏高明給她和自己在新年的時候求來的,裡面裝着祈願平安的東西。
而那條藥膏是他買的。
他第一次送給她的東西,是他看到她肩上傷痕的第二天早上,臨時決定,在藥店裡随意挑選後帶回來的。
她沒扔掉,也沒舍得用完,一直悄悄藏在枕頭下面,和哥哥送的禦守放在一起。像松鼠在藏自己最寶貴的過冬食物一樣藏在枕頭下面。
諸伏景光很開心,開心她好像真的有把他放在心上,開心自己終于找到了她曾經存在過的證明,開心他們有過相愛的痕迹。
“螢,你這樣藏東西,也不知道這種藥膏過期了沒有啊?”
笑着笑着,諸伏景光感覺自己臉上一片濕熱,伸手一摸,是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
明明在微笑,可是為什麼眼淚還是掉下來了?
在此刻,諸伏景光恍然真正意識到她的離去。
至親至愛的突然消失,往往讓人難以察覺,隻有到那個悄無人息的時間,像往常一樣說話交談、卻再也沒有辦法得到回應的時候,人們才能驚覺:
原來他們真的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他以為自己很堅強,堅強到不會在摯友的懷疑下失态,不會為了這件事情流淚。不過也确實如此,直到現在,諸伏景光還沒有為了她掉一滴眼淚。
原來隻是還沒有發現她遠去的步伐。
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