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提他幹嘛?”陶星冶正過臉,單手撐在桌子上,低下去的眼神有些猶豫,“不講他的消息,會冷戰還是會生氣?”
他語氣平靜,并沒有像之前那樣暴跳如雷,甚至還有一點傷心。
“冷戰?”林雨何其敏銳,“是誰跟你冷戰了嘛?”
她問完就覺得自己多嘴,陶星冶怎麼可能會告訴她這些,他們關系又不是特别好。
“沒什麼。”陶星冶想起家裡的事語氣變得更冷,“姜爽還就那樣,跟以前沒什麼變化。”
看陶星冶僵住臉,林雨也沒在追問,隻要知道一星半點姜爽的消息就夠了。
市一中開始那兩年,說起來算是林雨為數不多稱得上是如魚得水的日子,盡管很多時候被叫起來展示,她都回答的不很流暢,但在這所高中,無論是學習氛圍還是教學質量都是林雨從來沒有感受過得好。
陶星冶也比之前對她和善,沒那麼愛使喚她了。
他們從開學那天直到現在高二了都一直是同桌,陶星冶在班上對别人都是愛搭不理,隻有跟林雨才會多講幾句話,所以其他人都默認他們關系很好。
林雨剛開始不知道這個事情,後來是有一次換位置,她找了另一個女生坐,那個女生很驚訝地問她,“你和陶星冶鬧矛盾了?”
“我沒有啊,為什麼這麼講。”林雨抱着書剛摞到桌子上,一雙修長的手就敲了敲她的本子,“喂,往哪兒走呢你?”
陶星冶不耐煩的把她書抱回自己旁邊,“還站哪兒幹嘛?你題寫完了?”
當時兩人都在準備物理競賽,市一中并不重視競賽這條路,所以他們這種競賽生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本班上練習。
陶星冶那時候不僅自己練,還要把林雨寫的題也寫一遍,林雨快要被他煩死了才去換位置。
陶星冶想法總是跟她不一樣,她自己找的題都寫不完,陶星冶還要把他的題硬塞給林雨,逼着林雨寫。
美其名曰等價交換,“我看了你的資料,我也把我的資料分享給你,你就偷着樂吧。”
她就想問問陶星冶她有什麼好樂的,陶星冶跟個瘋子一樣天天檢查她作業,她放學要是沒寫完陶星冶還要逼她留下寫,班主任都沒他這麼煩人。
“你能不能别給我你那些題了,我有我自己的規劃,用不着你來指手畫腳。”林雨沒坐下,站在課桌旁就瞪他。
她個子不長了,一米六多站在那裡就比陶星冶高出一個肩膀,頭發長到腰下,臉也捂白了不少。
陶星冶跟沒聽見她話一樣,拉着她胳膊就把她按到自己身邊,笑眯眯地盯着她,“今天題有點多,林小麥,加油啊。”
他聲音溫柔,偏偏這又不是什麼暧昧的場景,配上他那雙琥珀色眼睛,林雨被驚出一身冷汗。
他五官相比初中更加硬挺,一點稚氣也沒有,原本垂到眉毛的長發也被剪掉,現在是非常利落的短碎發。
“你,你别離我這麼近。”林雨身子後仰拉開跟他的距離,弓着身子逃避似的套出一張卷子寫了起來。
那年的比賽,他們兩人一同刷新了錦城一中的記錄,第二次參加比賽的他們竟然一同摘下物理競賽金獎。
出成績那天,陶星冶和林雨被各路來的許多人團團圍住,兩人的名字在那段時間裡一同出現在大大小小各種場合。
進國家集訓隊前一天,林雨剛出校門就被陶星冶叫住。
“林雨。”陶星冶表情很嚴肅,高中那幾年他總是喊她林小麥,很少有這麼正經的時候。
“是出什麼事了?”林雨看出他眼底的猶豫不決,陶星冶似乎是在糾結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林雨被他搞得一頭霧水。
過了很久,他才繃着臉說了句,“我是真把你當朋友。”他忽然不由分說的抱住林雨。
隔着校服,林雨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少年的擁抱總是帶着青澀和沖動,那天不是周末,市一中校門口那條巷子上隻有他們兩個人。
路邊的竹子被風帶過,青蔥的竹葉互相碰撞,聲音清脆,如鳴佩環。
林雨整個心都揪起來,直覺告訴她,出事了。
她開口想追問他一句,陶星冶卻放開他,背着她跟她擺了擺手,無數種可能從林雨心裡劃過,林雨甚至想到是不是陶星冶家裡出事了,可偏偏沒有想到,是姜爽出事了。
姜爽,去世了。
那個在天雅書院,唯一一個對他散發出善意的人去世了。
“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輩子不告訴我!”林雨拿着手邊的水杯就潑到陶星冶臉上,水順着他下巴往下淌流了一身,周圍同學見狀不對趕緊去喊老師。
“你從誰那裡知道的?”陶星冶沒直接看她,而是垂眸,盯着林雨手中攥得發白的指尖。
他擡手抹掉臉上的水,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那時是什麼心情。
“我不告訴你不好嗎?姜爽就算是活着這輩子也不會再跟你有交集,要不是那個人多嘴,你再過幾年就會直接徹底忘了他!”
他跟報複一樣緊抿着唇,語氣越來越急像是快要壓制不住心裡的火氣。
“這麼看着我幹嘛?不認識我了?”陶星冶嘴角扯起一抹笑拍了拍林雨的臉頰,一滴淚順着林雨眼角往下落,偏偏林雨滿臉倔強幾乎是在淚流出的瞬間就擡手擦去。
林雨的淚,還真是隻為姜爽流。
陶星冶心裡一陣悲哀,事已至此,林雨會怎麼想他?他和林雨還能做朋友嗎?
他手不由自主地觸到她的眼尾,想替她擦去淚水,他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領隊粗沉的聲音就從後面傳來——
“你們在幹什麼!”
領隊怒氣沖沖地跑到兩人中間,“你們都是種子選手,現在國家隊名單就是确定的關鍵時候,你們給我鬧這一出是想把你們前途搭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