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對帶着兩人進了休息室，留下一衆學生繼續訓練。

“到底是怎麼了，林雨，你說。”領隊知道陶星冶的性子，問他是問不出來什麼，隻好去磨林雨。

然而林雨跟也犯起倔，悶着臉一個字也不講。領隊問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後甚至拿處分壓她也沒能讓她松口。

不得已，領隊隻能通知省裡，把他們退回省隊。

回錦城那天高速上，省裡的老師還有錦城一中的老師都在罵他們，兩人卻都僵着臉一句話不肯說，跟隔了許多輩的世仇一樣。

路過服務區，老師們都下去吃飯，車上隻剩下他們兩人。

林雨暈車，一整天什麼也沒吃，除了冒酸水什麼也吐不出來，就這麼病怏怏的縮在角落。

“林雨，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嗎？”那是兩人這些天來的第一句話，陶星冶坐在副駕駛，透過後視鏡望着林雨，頗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他看見林雨皺了下眉，她聲音很輕，在寂靜的車廂内卻被無限放大，“不算了。”

她說的那麼決絕，沒有一點賭氣的成分，沒有講“不算”，就像是在這些天内一直在等他問這個問題，她好給出早已想好的答案。

不算了，怎麼能不算呢？他們認識了那麼久，就因為隻認識一年的姜爽就要鬧成這樣？

“姜爽對你就那麼重要？”他聲音帶着少見的不自信和顫抖。

林雨摟着腰，擡眸望向他的時候一滴淚忽然滴到空中，就這麼一閃而過甚至沒在她臉上留下一丁點痕迹。

陶星冶轉頭看她，剛好錯過那滴淚，他隻能看見林雨臉上的排斥和埋怨。

她像是很疲憊，整個人倚在椅背上，眼睛裡充斥着許多情緒，最多的是失望。

失望？她這是對誰失望，姜爽嗎？陶星冶恨不得竄過去問問她，他跟她認識四年的友誼算什麼，為什麼每次涉及到姜爽他都總是要被放到第二位？

“你要是把我當朋友，就不該騙我。”林雨轉過身，再不願看他一眼。車廂裡那麼靜，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她腦袋發昏，心裡堵着一口氣，半降下窗戶，晚風撩撥着她垂在肩頭的黑發，她看見老師們笑着從店門口走出來。

“林雨，你信不信，我喜歡你。”

什麼東西在林雨腦海裡炸開，她轉頭看向陶星冶，黑暗中，他臉上有光在閃。

她張着口，想說什麼，然而旁邊的車門卻被拉開，是老師們回來了。

她看見陶星冶低下頭，耳邊響起老師們的說笑聲，林雨緊緊抱着自己的胳膊，指甲都陷進肉裡，她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她匆匆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想，這是天意。

是天意不讓她去回答陶星冶的問題。

她腦子好亂，什麼也不想思考。

陶星冶怎麼敢說喜歡自己，他連姜爽去世的消息都不告訴自己，還裝模作樣的編造出假消息來騙她。

他把自己當什麼？這不是他一個人主導的單機遊戲，她有知情權。

他卻面不改色地跟她講姜爽還跟往常一樣，這麼冷靜，近乎冷血。

她咬着嘴唇滿心都是對那個問題的抗拒。她不願意去想答案，甚至連那個問題都想要忘記。

那是他們最後的對話，回錦城後陶星冶沒出現在學校一次。

林雨留在省隊，接着準備下一年的競賽。那一件事，長大後再去看根本算不得什麼。

可或許當時他們都太年輕，太較真，太認死理又太嘴硬。

誰認定的事情都不肯再聽對方說一個字。

陶星冶其實猶豫過要不要告訴林雨，姜爽去世，剛好是他們剛拿到金獎那段時間。

他的确藏着私心，姜爽在林雨心裡那麼重要，現在要是告訴林雨姜爽去世，林雨保不準會記姜爽一輩子。

既然如此，他就不要告訴林雨，讓林雨覺得姜爽還在這世界哪一個角落平凡生活着，過不了多久林雨就會忘記姜爽。

可他沒料到，林雨會知道這個消息，他是錯了，可這不是什麼大錯誤啊，林雨為什麼要對他那麼狠？

林雨那些天不是跟他相處的很好嘛？因為他姓陶，錦城幾乎所有知名報紙和網媒都把他們的名字并排放着，他和她是天造地設的朋友，林雨怎麼能為了區區一個姜爽說他們不算朋友了？

陶星冶時隔兩年，終于飛去瑞士，他被停的卡恢複了，他的人生似乎重新回到正确的軌道。

初三那年暑假，為了留在錦城整整兩個月的對抗，似乎也被他淡忘，再沒有任何人記得。

沒有人記得四校聯賽，他站在講台上陰沉的盯着眼裡隻有姜爽的林雨。

沒有人記得，他傷心時下意識會跑去找林雨哪怕他渾身濕透也在所不惜。

沒有人記得，春節他為了準時送去新年禮物，不到六點便趕去林家。

沒有人記得，在林家村的田埂上，他目不轉睛地看了林雨整整七天。

他又變成最初的陶星冶，風度翩翩，平靜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