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醒的時候陶星冶正在做早飯,他眼底烏青,不知是燈光的作用還是什麼,他的下巴冒着青,看起來帶着點狼狽。
“過來吃飯。”他聲音不算沉,卻很澀,緊的下一秒就說不話的樣子,陶星冶将煲好的湯盛了一碗放到桌子上,低着頭又回了廚房。
菜都是提前備好的,他就等林雨出來現炒給她吃,不消半個小時就做好兩道菜放到林雨面前。他一言不發,解了圍裙就去卧室。
陶星冶再出來時身上已經換成一套很正式的黑色西裝,林雨捧着碗在喝湯,他看了快半分鐘那人依舊沒有擡頭,他的眼睛劃過一絲不甘心,“晚上我回來給你做飯,你好好在家休息,我……”
林雨丢下碗,起身往卧室走。
門翕然就關上,空蕩的隻剩下陶星冶一人,他炒的菜林雨一口沒動,連湯也隻喝了一點。林雨這是要鬧哪樣?
“出來吃飯!”他聲音染上怒意,站在林雨卧室門前不停地敲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裡面的人沒有一點反應,偏偏他八點還要去見客戶。
他沒了耐心,擰着門把手就要硬闖,門卻從裡面拉開,林雨背着一個帆布包從他身邊擠過。
“你要是不想吃飯我以後就不做了。”陶星冶語氣威脅,攥着林雨的肩膀逼她停下,林雨卻平淡的掰開他的手指,“我又沒求着你做。”
她這副無所謂的樣子一下擊穿陶星冶最後的防線,從昨晚憋到早晨的那口氣一下子壓不下去,他淚全都一股腦的往外流。
陶星冶一個大男人就這麼靠在門闆上哭個不停,林雨卻置身事外,她檢查着自己的布包也不去看陶星冶,任由他哭個不停。
陶星冶再一擡眼,林雨已經走到門口,門都拉開了一半。
“沒良心,老子就不該娶你個白眼狼。”
“你第一天知道我沒良心?”林雨冷笑,“你現在跟我離婚也不遲,不過隻能我來提,畢竟我剛流産,還受法律保護。”
她撂下一句話就重重關上房門,陶星冶隻覺得自己是個笑話,一晚上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力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雙腿重的都要擡不起來。
手機響起,是助理。
他按斷電話,很快把飯桌收拾好就往公司趕去。
林雨剛坐上公交車就看見那輛熟悉的黑車從路口駛出,那人開得飛快,玻璃後的面容過分精緻,帶着冰冷。那輛黑車很快就隐入車流,再後來應該還是在視線中,她卻分辨不出來了。
她鼻尖泛酸,忽然覺得陶星冶跟自己是不是就應該保持着這麼遠的距離,他是錦城陶氏集團大公子,自己呢,自己什麼也不是。
陰差陽錯和他有了牽扯,時而親密無間,時而吵得面紅耳赤。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陷入一段這麼不體面的關系中,即便她對陶星冶有幾分說不清的感情,難道這就能允許他肆無忌憚地給自己施予傷害嗎?
他給自己那份傷害的痛,甚至不亞于忽視了她将近十五年的父母。
陶星冶,陶星冶。林雨呢喃着這個人的名字,眼前浮現的卻是他輕淺的笑容。身體上的脆弱連帶着給她内心都搞垮,林雨忽然想什麼都不管了,不管陶星冶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她,是不是真的出軌。
她想找他,想讓他抱着自己,想擁有幾絲溫暖。
可是公交車還在一直往前趕,她已經做出了決定不是嗎?公交車每站都停,可她卻沒有起身下車的勇氣。
林雨點開手機看着那張飛往德國的單程票,眼淚一滴一滴往下砸,她将編輯好的離婚協議傳到陶星冶郵箱。
沒有當面告訴他的勇氣,就這樣結束這一段過分倉促的婚姻吧。去德國多好,以她的才能相信在不久的未來就會被人尊敬的叫上一聲“林工”
總好過像現在這樣,處處受陶星冶限制,還要忍受他的不忠誠,忍受他的怒火,忍受他的一切。
林雨越想越恨,恨自己就這麼沒骨氣的一走了之,她覺得自己應該留下來,留下來繼續折磨陶星冶。最好是把他對自己最後那點愛也消耗殆盡,然後占着他妻子的位置不讓。
“嘶啦”一道刺耳的摩擦聲傳來,公交車被一個從路口沖出來的黑車截停。車廂裡的人都朝前倒去,議論聲瞬間爆發。
他們看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駕駛座走下,不等他走近,幾個警察跑上來連成一道人牆将他攔住。
那人掙紮着往前沖,整個身體都傾斜着,男人額上青筋崩起,眼睛死死盯着某處。
林雨呼吸滞住,隔着一層玻璃和那人對上視線。她清晰地讀出他的唇語,他在說,我不同意。林雨朝他扯了扯嘴角,那是一個隻有陶星冶接受不了的笑。公交車緩緩啟動,她看着陶星冶又再度掙紮起來,林雨攥緊布包,一口氣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那人眼裡的情緒越來越重,下一瞬,他擡拳猛地揮向自己的臉頰,他的力道那樣猛,帶着一陣風,沒有絲毫猶豫,一個紅色傷口瞬間浮現在他白皙的皮膚上。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他跟着又是一拳。
“停車!停車!”林雨身形踉跄,車廂搖晃,她幾乎是摔着跑到了車門口。她沖向陶星冶,那人早已被警察握緊雙拳,他雙臂都被反按在身後,明明臉上的傷口那麼嚴重,眼睛裡卻帶着得意。
“你瘋了。”意識到他的目的,林雨雙腳頓住,緊跟着就是一個轉身。
陶星冶卻不知道從哪裡借來了一股力氣,他竟硬生生掙脫了三四個警察的禁锢。他抱着林雨,兩人雙雙倒在地上。
林雨枕在他身上,陶星冶雙手緊緊攥着她的手腕如同兩道鐵鍊,他又笑了起來,卻帶着勉強,“林雨,我說了我不同意。”
幾個警察撲過來拉開兩人,陶星冶卻始終不肯放開林雨的手。他們兩人一同被押進警車,陶星冶額上不知為何一直在冒汗,林雨坐在陶星冶身邊,一直在聽他倒吸涼氣的聲音。
陶星海趕過來時就看見他哥趴在林雨腿上在睡覺,短短幾天不見,他哥跟嫂子怎麼就鬧成這樣。
“我哥幼稚,嫂子你怎麼也跟着胡來,他一個總裁有了案底你難道不知道會有多大影響?”
陶星海踹醒他哥,“能不能自己走?滿臉淤青虧你下得去那麼重的手。”
陶星冶睜開眼,他愣怔片刻,很慢地扶着腰直起身子。他這副怪樣一下就讓陶星海捕捉到異樣,陶星海伸手摸向他的後背,手掌一片濕潤,擡掌一看竟然染上紅褐色血迹。
“你……”
“閉嘴。”不等陶星海說話,陶星冶一道冷喝,眼神帶着威脅将他還沒說完的話逼停。
陶星冶忍着疼痛站起身,隻覺得渾身冰涼,他攥着林雨的手腕依舊不肯分開。助理早就候在局子外面,陶星冶按着林雨的肩膀将林雨塞進車,自己跟着坐進去。
“開車。”陶星冶說完這句話就又側躺到林雨腿上,唯一不同的是他聲音裡的氣音更重。
昏暗的車廂内,他臉上的傷口更加猙獰,隐約從皮肉裡泛出烏青,真是陶星海那句話,虧他下得了這麼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