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是人族吧,若是能将她控制住,攪亂幾大世家,也不枉費了這次機遇”,陸緻餘道。
“是,宋家人”,謝複生道,
分明是可喜可賀,卻心底隐隐地流出一陣刺痛,撥亂了心底的弦,
他緊捂胸口,将陸緻餘攔下,“五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陸緻餘淡淡地笑道,“既是過去,還追究什麼”。
“那枚玉佩”,謝複生好似攥住了唯一的線索,質問道,
“它究竟是怎麼來的”。
“都跟你說了,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陸緻餘道。
“不對,不是,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沒告訴我”,謝複生厲聲道,
手指攥得緊,指尖漸漸褪去了血色,月色打在面容上,似鍍了一層寒霜。
陸緻餘将目光從謝複生身上移開,落到窗外的梧桐樹上,
斂了起眸中的溫色,
吐出幾字,“王上,可還記得小時候臣是如何如何告誡你的”。
心弦驟然甭脫,他是被他救回來的,既是摯友更是良師,
他頓了半拍道,“以妖族大業為重”。
“自然,普天之下,半妖容身,你,至關重要”,陸緻餘悠悠笑道,
眼角似有三兩星尾紋泛起,笑容斂起,也就很快淡了下去。
娴靜的月色給妖族塗上一層銀箔,被風牽動邊角,獵獵地泛起冷光,
陸緻餘望着遠處的殿瓦,心緒翻了一篇又一篇,
妖族壽命太久太久,她的願望就連這長河的萬分之一都禁不起磋磨嗎?
謝複生走至檐角又将腳步停了下來,透過窗棂瞥了一眼陸緻餘,
濃郁的暗紫色衣裳自他見到他的那日起就沒變過,
私底下也調查過這人的身世背景,卻半點字眼都不曾見着,
他抿起唇角,繼續往前走,
迎着皎潔的月色,孤寂的背影愈拽愈長。
*
臨川宋家内,自打宋栗安昏睡的那日起,便足足過去了三天,
這三天,宋梨更是日日在床前照顧,見她渾身是傷,
恨不得沖到賀家,把賀聿蕭從頭到腳地罵一頓。
但宋老爺又是寶貝閨女地求,又是拿自己性命威脅,于是便又消了這個念頭,
隻能溫吞地老老實實地做個小白花,見躺在榻上的人臉色一日一日地轉好,
自己心底也漸漸高興了起來。
就在這一日,便被翻牆進來的崔徇禮連哄帶騙地給牽走了,
宋栗安醒來,頭還脹得很,睡夢中依稀記得枕邊照料自己的宋梨,
好奇怎麼不見她,便問道,“梨兒呢,怎麼不見她”。
“和崔公子出去了”,丫鬟猶猶豫豫了好一會,才說道。
崔公子?
丫鬟見她神色困惑,忙補了一句,“崔徇禮公子”。
酸痛還沒消退,身上又纏着繃帶,宋栗安下床變得困難了許多,
聽到這人的名字,喉頭一噎,口水嗆着連咳了幾聲,
手緊緊地拽住被角,揉作了一團。
丫鬟幫她順着背,也被攪得慌,
宋梨偷偷背着宋老爺溜出去,若是被老爺發現了,她們隻怕又要挨鞭子了。
一口氣順溜地下去之後,宋栗安才直起身子來,
一邊趿着鞋,一邊問道,“她什麼時候走的,宋老爺還不知道吧”。
丫鬟道“是”。
這崔徇禮,真是不知分寸,登徒浪子,宋栗安暗暗地罵道。
“好了,替我梳妝吧,今日我要出門,将我這劉海梳下來,臉上的這顆痣也别幫我遮了”,
宋栗安望着銅鏡上的小臉囑咐道。
若說她露出飽滿的額頭,外加将眼角的這顆小小的淚痣掩去,
不仔細看,和宋梨還真活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平日裡,為了方便行事,也就會扮作宋梨的模樣。
雖然容貌相像些,但是性子可是迥異,就連宋栗安平日喜愛的鵝黃,
這宋梨也是清淡的,素愛皎潔的月色。
她這次出去,不是為别的,而是她手心的這塊印記,
看起來不像是俗物,她弄不清楚,隻好找人問問。
稍一會兒,心靈手巧的丫鬟便替她妝扮好了,依舊是她喜愛的鵝黃羅裙,就着她的身量來裁的合身很多,
前幾日都是穿宋梨的衣裳,個頭又比她矮一些,裙擺太長,時常将她給絆倒。
“馬車準備妥當了嗎”,宋栗安道,
這臨川可不比重陽,雖然也是一方富庶之地,卻因為宋家不愛鬧市,愛人煙稀少的僻壤之地,
因此距離集市中心少說也有幾十裡的路程。
“小姐,一切備妥帖了”
宋栗安點點頭,伸手接過遞來的銀兩,見丫鬟踟蹰着腳,
她當機立斷道,“你不必跟去”。
丫鬟也知趣地退了出去。
馬車停在府外,宋栗安彎腰走了進去,一路上倒是甯靜得很,
許是穿越過來習慣了,她也不似先前那般東張西望,恨不得将整個人地伸出去,欣賞沿途的好風光,
也就是給她這個新鮮感,她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