駭人的寒光撲閃,折射來的強光紮眼,将過來搶劍的丫鬟逼得望而卻步,
周婉仍舊睜着眸子,凝着眼前的人,緩緩開口,“你這是要殺了我?”。
雖說她殺不死他,但是封印的記憶有沒有裂縫,她是一點都不敢保證,尤其是昨晚他的話,更讓她惡寒。
可仇未報,她不能露陷。
“怎會,我隻是贈把劍罷了,奈何你不受”,商乙翻轉着手腕,
劍光在周婉的臉上跳動輕撫,就好似昨日的愛憐,就好像很久很久的以前,商乙湊了過去,俯在她的耳邊,“你的小費,周姑娘”。
“你……”,周婉怒遏地甩了他一巴掌,酥酥麻麻的電流感流遍全身。
極刺耳的耳光,回繞在房梁,梁下的衆人睜大了眼,張大了口,心裡暗暗為這姑娘揩了幾滴汗。
辛梓正等着商乙發火,心想這人真不知天高地厚,公然不給大人面子,這下好了,不用她出口,她便能死。
“周姑娘”,商乙眼底藏着笑,是一種久違的,欣賞獵物的笑,
右手拽着她的腕,将她掙紮的模樣刻在心底,略帶玩味地把劍逼到她脖頸,“敢打我,你怕是活得太久了,都忘了……”。
“抱歉”,周婉被他的劍刃節節逼到後方,倏爾脊背一涼,撞到椅子的靠背了。
“對,就該這樣,殺了她,這天下的女人多得是,這麼晦氣的,她屬頭一個”,老妪跺跺腳,見那人往後仰着頭,點點血漬已經溢出來了,心底裡别提多高興了。
“就是就是”,辛梓也樂得很,本來她還擔心大人會随了她,但現在自己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
大人仍舊是那個大人,那個把她從苦海中撈出來的大人,隻不過,在他身邊待了那麼久,還不如一個後來者,她是不服的。
“殺了她?”,商乙冷笑了一聲。
就在衆人滿懷期待,劍下的姑娘會如何鮮血四濺,會如何跪地求饒時,而那兩個哭嚎,不敢亂動的丫鬟淪為他們的食物時,他們打心底裡是愉悅的。
可,就在衆人的耳目下,商乙收了劍,打橫将人抱起,在眼前走了,懷裡托着人,手上的劍沒有落下。
“這……胡鬧”,老妪牙齒打顫,那個古怪的人,和他娘真是如出一轍。
“莫不是有新型的殺人法子?”,辛梓率先想到。
記得多年前,她初次遇到商乙的時候,是在一個秋季,萬物凋零,頹敗,而向她走來的商乙卻是渾身豔紅,不是别的,而是血。
後來随着他,在這裡建了家園,擁護人越來越多。
直到有一次,他們抓了一個人,是一個被捅了一刀的男子,那是她第一次領悟到商乙,人妖兩族的噩夢,這個說法。
那個男子老年模樣,并沒有一刀給他痛快,而是削了許多尖刺的木頭棍子,用香油浸泡了九九八十一天,再用上好的藥材煮了七七四十九天,整整耗費了大半年。
神秘得很,誰都不知道是用來幹什麼的,直到有一天,他們在狼嘴裡看到了半隻刺猬。
被啃得隻剩下半條腿,和人般長短,卻很瘦弱,看起來沒幾兩肉,狼看不上,留在了半路。
“新型的殺人法子”,老妪随聲附和,略微思忖了片刻,道,“興許吧,這女人留不得”。
“自然”,辛梓的臉早已煞白如紙。
心底構想出了那女人會如何死。
而在另一邊,和她構想的似乎有些出路,又有些略同。
“你既是想殺我,為何還不動手”,周婉凝着眼前的人,又無所謂地握住了脖頸上的劍。
鮮血順着手掌褶皺落了下來,沿着劍刃的邊沿,滑到商乙的手上。
“隻是打了我一巴掌而已,我還不至于取你性命”,商乙手心微顫,蹙着眉頭,“放手”。
“我殺了你們的長老,可不僅僅是打了你一巴掌而已”,周婉扭頭,嗓音溫潤,眉眼裡望着他。
“殺了他?”,商乙道。
看起來并無絲毫意外,卻裝作有十二分的愠怒,“你知道我的規矩”。
“我不知道”,周婉松開手,推開他的劍,往下走了幾步,似在丈量着什麼,轉身道,“既是我的錯,那便請公子責罰,我甘願飽噬心之痛”。
“甘願?”,商乙冷笑了幾聲,拿起帕子拭着劍刃上的血,複而又轉身過去,将她的手拽了過來。
“公子,你幹什麼”,周婉的嗓音不柔,但勝在把握得恰到好處,将精髓學來了。
商乙不禁眉頭擰起,攤開她的手心,細緻地擦拭着,神情認真,抛卻他眉頭的不耐。
佳人公子,确實是幅極好的畫面。
可畫面極容易碎裂,正在這當兒,侍從的聲音一聲跟着一聲蹦到耳邊,“大人,裴相求見”,似有什麼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