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承五十四年,景德帝逝世,傳位于東宮太子元熹。遺命天元衆臣輔佐新帝,鞠躬盡瘁、匡扶社稷,共鑄天元盛世,保萬民無憂。
翌年九月初二,大吉。太子元熹舉辦登基大典,改年号為孝明。
當日,孝明帝親筆寫下了第一個聖旨冊封壽陽公主為長公主,賞賜錦羅綢緞百匹、黃金萬兩、食邑萬戶,另賜封地南饒。
長公主府。
壽陽規規矩矩的跪安謝禮後雙手接過了聖旨,臉上帶着欣慰的笑。
她吩咐管事将這些賞賜入庫,又叫貼身丫鬟遞了個荷包給傳旨的公公。
福順暗自掂了下荷包的重量,扯出了個腼腆的笑容。
心中也明了了幹爹派他出來的原因,長公主與聖上感情甚笃,今日這樣的大喜事肯定不會吝啬。
“長公主聖安,小的先回宮複命去了。”他眼睑微垂不敢直視長公主,步子卻一動沒動。
長公主沒發話前他是不敢走的,保不齊長公主要往宮中遞些話。
果不其然,壽陽讓他等等,兀自進了屋裡。再出來時,手上親自捧着一個細長的金絲檀木盒子。
檀木盒子由長公主身邊的侍女錦書接過放到他手中,福順俯下身子,手臂端在錦書下方穩穩地接了過來。
一道溫和細膩如清泉的聲音響起。
“新帝登基,朝中大小事務繁多。記本宮的話回去,熹兒身子骨弱,别太勞累,要時常歇一歇。”
福順恭順的記下了,帶着手上的金絲檀木盒子和長公主滿滿的關懷進了宮。
孝明帝今日确實忙的腳不沾地,朝中大臣在大明殿外正排着隊等着他的召見。
即便如此,捧着盒子的福順仍是在一衆大臣的注視中插着隊進了殿。
新帝下旨賞賜的時候也沒有避着人,滿朝文武,誰人不知新帝與壽陽長公主姐弟情深。
見此,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讓那小太監在衆臣的眼皮子底下“溜”了進去。
走進殿内,淡淡的龍涎香彌漫在空中,香氣四溢、優雅芬芳。
這不是福順第一次面聖,可每一次他都緊張的手止不住的發汗,屏住呼吸,他極力克制着自己不污了長公主的禮物。
故進殿的第一刻他就将金絲檀木盒呈了上去。
盒子不重又是細長狀,福順猜測裡面裝的應該是綢布、紙張之類的物什。
殿内安靜,孝明帝打開畫軸紙張摩擦的聲音清晰可聞,他快速的掃了眼畫卷就收回了目光,神情淡淡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監。
帝王之勢,不怒而威。
察覺到上方的視線,福順心中一緊,身子緊緊地貼在地上沒有半分失态,姿儀更加恭敬。
“長公主可有帶話給朕?”雖是問話但語氣卻是笃定。
福順暗暗在心中驚歎皇上和長公主之間的姐弟情深。他不敢有半分怠慢,将長公主關懷的話語換了個措辭一字不落的複述了出來。
龍椅上的少年皇帝靜默了良久,兀的笑出聲來。
“阿姊還是這般愛管着朕。”
福順不敢多聽,早早就退了出來。
出了大明殿,又穿過了彙聚了朝中重臣的殿廬,直到了無人的牆邊他才松了口氣,驚覺自己的衣裳裡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皇城布局複雜,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盡顯皇家做派。宮城分為外朝和内廷兩部分,外朝來往大臣衆多是皇上處理公務和祭祀大典的專用地,内廷是皇帝以及後妃的寝宮。
從大明殿出來,沿着官道向前走走到第三個路口左拐,拐進小路上再右拐,前方一百米處是浣衣局。
浣衣局的後面院落長住着些年邁又無家可歸的太監宮女們,在此地了卻殘生。
走着走着就能看到一些個上了年紀的太監,福順低下頭背着這群人打量的目光,走到盡頭的一間屋舍處,輕輕地扣下門。
隔着一道木門,裡面清晰傳來了咳嗽聲,又像是被刻意壓抑着,往往是喘着一道粗氣後再短咳一聲。
“進來。”這是一道沙啞的聲音。
福順輕推開了門,将身後的視線隔絕在一層薄薄的木闆門外。
門内是一股濃郁的藥味,隻有一側的夾窗能透進來一線陽光,照的屋内粉塵無所遁形。
空間不大,僅放得下一方小床和一套木質桌椅。那一縷陽光不偏不倚全灑在了小床上,床上那人也不覺得陽光刺眼,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暴露在太陽下。
或許是剛聞了頂級龍涎香福順也不覺得這滿屋的藥味難聞,他從懷中掏出個荷包放在了床邊。
荷包是青綠色的,上面繡了朱淺紫色藤草,正是長公主賞他的那個。
福順躬着身子,語氣中盡是讨好。“幹爹,這是長公主今日賞的,都孝敬給幹爹。”
床上的人聽到動靜後睜開了渾濁的一雙眼,不鹹不淡的向下一掃而過。
聲音依舊沙啞,“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福順站在陰影處眼神放肆又隐晦的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