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明帝的旨意下達的很快。
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宮裡就來了人宣旨,鎮遠大将軍府上人不多。
明黃色的绫錦織品下,季霍非跪拜的儀态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季嫣扶着母親落後了一步,季母行動不便,傳旨公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混弄了過去。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到了這時季霍非便有些不敢回過頭去看母親和妹妹的眼睛,八年前是如此,八年後亦是如此。
愣神的片刻,那道尖細洪亮的聲音已然停止,見季霍非還跪在地上不動。
公公輕咳了一聲,扯起了慢悠悠的強調:“季将軍還不快結果聖旨,謝過陛下。”
地上那個哪怕蜷起來依舊寬大的身影恍然起身,鄭重地接過聖旨。
心懷複雜的轉過身時,季嫣臉上滿是欣喜之情,母親縱然面色複雜也全然沒有擔憂之色。
季霍非打開那道聖旨一看,裡面根本不是剿匪的旨意,“宮宴”二字赫然在上。
“兄長,你可知道宮宴是什麼樣子的?”
季霍非轉頭一眼便看見了妹妹季嫣羞怯中難掩激動地别扭之情。
一牆之隔。
纖纖細指似茱萸,在空中緩緩掠過。
十指下,一側是精美繁複的朱钗寶冠,另一側是雪白的碩大的一件雪白色的狐裘。
壽陽嘴角噙着笑,眼尾彎彎。
她白皙的腕子輕輕一擡,府上的侍衛就心領神會的将一台台黃花梨箱籠擡進了屋中。
福順接過淺紫色的荷包,見長公主心情大好他就又說了幾句恭迎之句。
果然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懷中的荷包就又多了一個。
頂着小太監們眼饞的目光,他面不改色的上了車。
供太監出門的嬌子不大,容納福順一人也足以,反倒是這種狹小的空間内,讓他安全感十足。
回到宮中,先向孝明帝回禀了差事,好在他這次僅是點點頭就放人離開了。
福順将袖口攥的緊緊的,一路快步回了住處。
推開門,其餘人仍在當值,屋内沒有旁人。
但福順還是悄着步子,輕輕地走到了他的床鋪處。
福順的墊子靠着牆,隻見他用力在牆上扣了幾聲,一陣塵土散落了下來。
待塵土消散,一道不大的裂縫順着在牆面上蔓延開來。
再三小心地四處環顧了一圈後,福順才順着那條裂縫小心的摳出一塊磚石來。
到了這一步,他才像是剛記起要呼吸,不顧空中殘存的塵土,用力地猛喘了幾口氣。
磚石之後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哪怕是被封在牆縫中,盒子雖被蒙了塵仍舊完好無損。
拿出盒子後,富順娴熟的掏出帕子将上面的各個角落仔細的擦拭了一遍,直到表面恢複了其原本的木質光澤才罷了手。
輕手輕腳的打開盒子,裡面不是什麼貴重物品,僅有一個紫色的荷包被綢布包裹着擺在裡面,一塵不染。
随即他從懷中将今日剛收到的荷包拿了出來,視線落在上面後是一頓,僅僅放在手上端詳了幾眼就匆匆的放回了盒子中。
牆面也很快恢複了原樣。
做完了這一切福順才松了一口氣,随後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塵土,去小廚房花錢提了一提糕點走向後院。
錦書、錦竹比主子還要高興,兩個人圍着那個狐裘衣越看越是喜歡。
壽陽見了失笑不已,在她還在宮中時父皇也曾賜予她一件狐裘,不過當時的壽陽還小,那件裘衣也沒有多大。
隻是罕見的能看見這兩個丫頭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這不穩重的模樣,又覺得怪可愛的。
“長公主。”
錦竹笑意盈盈的,兩隻眼睛像是在泛着光:“奴覺得您穿上這身衣裳一定好看,什麼孫美人、張美人的根本比不上您。”
孫美人和張美人是今年年初選秀進宮的,自入宮後二人的美貌就傳遍了宮内宮外。
甚至在民間掀起了一陣波瀾,“孫美人和張美人究竟哪位更貌美一些?"一時間成為了元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壽陽無意指摘弟弟的後宮,但也是對出盡了風頭的兩人沒什麼好感就是了。
“那些個什麼美人哪裡比得上咱們長公主,長公主可是天女下凡,豈是那些個俗人能夠比得了的。”
錦書迅速接了話,說話間她還嗔怪的掃了眼錦竹。
錦竹也自覺失言,垂着腦袋不吱聲。
壽陽看着二人,她何嘗不知道兩個丫鬟們的心思。
前兩天,張美人的父親彈劾她不敬長輩,孫美人的父親彈劾她行事奢靡。
事情傳到壽陽耳朵裡的時候她隻覺得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
她的父母皆以亡故,太師傅上的那倆量他們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