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二人感情一直很好,在稱呼上也從沒有什麼計較。
聽到“您”那個字的時候,語氣裡不加以演示冷漠與諷刺讓壽陽明顯一愣,這是她第一次認識到元熹不再是她的弟弟元熹,而是高高在上的孝明帝了。
即便之後皇帝察覺到不對,匆匆放下了手上的奏折拉着姐姐說了好幾句的好話。
可壽陽仍記得她出宮時心底的一片冰涼,和今天是一樣的。
元熹說薛慶舟是他的人,那他知不知道這個人就是害得自己連着幾日高熱的罪魁禍首?
壽陽不敢多想,明明那幾日元熹為了照顧她同樣不吃不喝。
不論知不知道,她都強迫自己将一切的矛頭對準薛慶舟。
想到此人壽陽身上的戾氣重了幾分,她已經讨厭薛慶舟很久了。
“阿嚏。”
安靜的房間内,動靜大的輕易地引起了前人的主意。
對上目光,薛慶舟有些無辜的聳了聳肩,“陛下,您知道的,我薛某人的仇家可是很多的。”
對方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讓元熹這位帝王有些啞然。
他張了張嘴,看了薛慶舟兩眼默了默,重新将視線放回輿圖上。
薛慶舟比他快了一步,皮膚發青毫無血色的手指虛點上圖上的一角。
“此地易攻難守,是個好地方。”
元熹的視線望過去。
【崖陀山】
一個光看着名字就讓人生不出好感的地方。
一想到季霍非這樣的名将要在此地埋骨,孝明帝盯着圖上的三個字時間久了些。
元熹對南地了解的不多,隻是從書本上和傳記中大緻聽說過此山,多年來寸草不生,人迹顯少。
聽說山上多是由碎石堆砌而成,就連祖祖輩輩住在山下的人都不敢保證安全。
季霍非常年在北疆——地勢開闊的冷寒地方,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那種。
元熹點了點頭,這座山的确很合适。
“陛下,您不會是舍不得吧?”薛慶舟挑了挑眉出聲調侃道。
“不會。”元熹淡淡開口,“倒是阿姊倒是對此人頗為欣賞。”
正如阿姊了解他一樣,二人相伴長大了十幾年,元熹也十分的了解自己的阿姊。
對起碼能夠看得出她對一個臣子是欣賞與否。
想到今晚的宴席上阿姊與他提起季霍非是,雖然從頭至尾沒有流露出别的情緒。但元熹還是從壽陽輕松的語氣上察覺到了,阿姊大概是很欣賞這位在邊疆屢屢立下戰功的将軍。
這讓元熹的殺心更重了。
提起到這位尊貴無比的長公主,薛慶舟收起了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情。
他知道長公主讨厭他,他忘不了壽陽每次見到他的眼神,像是看到垃圾一樣,仿佛多看一眼就能将昨夜的飯菜給嘔出來。
他何嘗不讨厭這位眼睛長上天的女子,上次的事情不過是讓她吃了個教訓,遲早有一天他将自己該讨的都讨回來,薛慶舟惡狠狠的想。
不過有一說一,這位長公主今天真的是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身的紅衣氣勢強盛,美豔逼人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他瞄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帝王,甚至比這一位還像是一個上位者。
這話薛慶舟是不敢當着孝明帝的面說出口的,最起碼現在的元熹還容不得有人說他阿姊的壞話。
右手微微顫抖起來,薛慶舟的神色閃過一絲的不耐,寬大的袖口落下剛好蓋得住隻露出淺淺一抹指尖。
“陛下。”他出口打斷孝明帝的沉思。
見那人擡眼看過來,他才繼續開口“請陛下放心,南地那邊的事情一切交給臣,臣會辦好的。”
孝明帝點了點頭,慶飛跟在他身邊了這麼多年,他的本事自己還是清楚的。
“時候也不早了,那臣先告退。”
薛慶舟最終還是沒有走成,因為又出事了。
元熹的臉色很不好,薛慶舟沒有着急問,他在等陛下想說的時候。
還好沒有讓他等太久,孝明帝靠在椅背上喘了幾口粗氣,眼底黑的像是染了墨。
“張芸去找了長公主。”
薛慶舟一下子明白了,此時的孝明帝神色狠厲,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不再稱呼壽陽為阿姊,而是長公主。
張芸的下場會很慘的,他笃定的想。
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嬌滴滴的美人臉又覺得可惜,好好的一個大美人怎的偏把自己往死路裡逼呢。
手抖的更嚴重了,仔細觀察都能發覺他的衣襟甚至都在微微顫抖。
心底油然生出一種變态的快感,薛慶舟知道,他又犯病了。
“陛下放心,此事也交給臣來辦吧。”
一聲短促的歎息後,這位年輕的臣子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孝明帝猛地擡眼,眼底還是濃烈的情緒,薛慶舟确實不怵。
帝王一步步走到他跟前,每一步都像是在敲擊一個年久失修的打鼓,沉悶的讓人喘不過來氣。
一雙骨節分明手攀上了肩膀,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
耳邊傳來帝王略帶沙啞的聲音,似是感慨般的喟歎出聲:“輕舟,朕還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