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燈火通明,是久違的繁華熱鬧。
壽陽第一眼乍見時還愣了一下,府上已經有許久不曾因為一個節日裝扮成這般了。
哪怕是除夕也隻是發了月錢歡喜一下,像是如此大動幹戈的舉動大抵還是在她未出嫁時。
這棟府邸在出嫁前壽陽也是常住過的,已經及笄的公主統一經過皇帝分派的城中府邸,再由内務府略修一下便可以入住。
若是受寵些在宮中常住到出嫁那日也是有的。
壽陽在宮中收到的皇帝寵愛是獨一份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日子一到她沒有一絲拖沓的迅速搬到了公主府。
母後已故後,壽陽清楚她在宮中已經成了沒有根的浮萍,倘若強留在宮中不過也是守着自己的宮殿十幾年如一日罷了。
天元的皇城,壽陽從小跑到大,已經有些住夠了。
自己的女兒,先皇十分了解。他選了個位置極好的賜了下去,并且早早地就命人将壽陽的府邸裝修的及其奢華,在某些方面甚至已經超了規制。皇帝行事起來絲毫不顧忌,自然也沒有人敢置喙什麼,全了一份父親的愛女之心罷了。
壽陽的眼光在皇城中浸染的自然是極高的。
哪怕是斥巨資建造的公主府邸,窮盡奢華,她都能夠在親眼見到時面不改色。
心中唯有的幾分欣喜也是她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家。
在這裡她不用計較自己一言一行會帶來什麼後果,不用在宮妃之間權衡相處,不用夜夜宿在一個不知什麼時候會被收回的金玉窩中。
壽陽不是不明白父皇在兒女中對自己獨一份的寵愛,隻是這份真情多少摻了幾分對母後和姨母的愧疚。
都說帝王最是無情家,那這份摻了雜質的真情又能持續多久呢。
她不敢賭。
搬到公主府的第二個月就是上元節,壽陽的興緻正足,還沉浸在歡喜當中。
命人将阖府上下裝點得燈火通明,園中鮮花一夜盡開,盛大燦爛。
叢叢花朵中間的赫然是一個一米多高的美人燈,美人的音容笑貌形似壽陽,這是皇帝派人送過來的,請的是全天元精鑽此處的名人巧匠。
美人燈下,更美的公主翩然起舞,動人心魄。
那一年的城中百姓甚至不喜去街上逛逛,紛紛圍在了北街的外側,想要一睹公主府的盛大燈會,哪怕有人驅趕都久久不願散去。
仔細想來,籠罩在漫天燈光下的公主府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壽陽沒有想到回到府上以後會給她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下人們慣會揣度主子的心意,明顯的能夠看出來長公主近幾日的心情很好。
是以,有了幾個膽子大的牽頭,阖府上下齊心協力,自然可以将府上裝點一新。
壽陽側目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又看了看府上總管許清。
見他們都低着頭不出聲,也就都明白了。
整個府上也就這三個膽子最大,在沒有得到她授意的情況下也敢自作主張的策劃這麼大的事情。
壽陽沒有生氣,反倒是因此生出一股子怅然的情緒。
長公主府最近的變化她都看在了眼裡。
畢竟有五年沒有主人,再次回來的壽陽全然沒有了當初的欣喜。
回來住了一年,府上仍舊是一幅沒有升級的模樣,外人不清楚,他們日日生活在府上的下人們自然看的明白。
主子心中郁郁,雖然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但大家都費盡心思的想讓壽陽心情好一些。
從樹下的秋千到上元節的燈火,壽陽都看在眼裡。
相處了這麼些年,從相依為命的後宮到獨立自得府邸,一直有這麼一群人陪在她的身邊,某種意義上,她們的關系已經超過了主仆。
見長公主沒有因此不滿,錦書錦竹都露出了笑容,還是那份輕松大膽的樣子。
壽陽嗔笑着叫她們膽子大。
走近一看,光秃的樹幹上被燈籠裝點一新,絲毫沒有冬日頹廢之意。
道路兩側亮的通明,叫人看着就心思豁達。
壽陽被踏上這條明亮盛大的道路,她身後的一群人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順着這條小路可以走到後院池塘的亭子中去,隻是冬季下了雪池塘上方已經結了一層冰。
明白了這條路的盡頭定會有别的驚喜等着她,壽陽索性不去想那麼多,順着這條小路走過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矗立在雪中、湖面上的亭子。
最吸睛還是亭子的四周被鮮花鋪就成了毯子的樣子,走上鮮花毯,壽陽來到了同樣追滿了燈籠的亭子中。
亭子的一面正對着湖中央,為的就是在夏日的時候能夠恰好的納涼、欣賞荷花盛開。
以前嗎每到夏日這裡都是壽陽最喜歡待着的地方。
大概是怕她冷,亭子中還細心地準備了狐裘和手爐。
壽陽伸手一探,手爐還是熱的。
披上狐裘,捧着手爐,壽陽坐在了她曾經最長待的位子上。
燈光亮起,好戲開場。
看着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姑娘緩緩出現在冰面上,壽陽眼中的笑意怎麼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