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霍非走了過去,坐在陳銘的對面。
他的記性一向很好,所以他記得那天陳銘站在朝堂的中央,手握的緊緊的,目光堅定的講述着南地匪患犯下的滔天罪行。
匪患一事一直是我朝的一塊心病,不是不知道在這些人仗着天高皇帝遠犯下的種種罪行。
甚至在新帝登基以後,行事更加猖獗。
隻是沒有人願意提,沒有願意當那個第一個挑明此事的人。
當時這個瘦弱的文官站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時,那一刻的季霍非是對他刮目相看的。
因為滿朝文武中,想他這麼有骨氣的人不多了。
陳銘長了一臉書生像,舉止投足見頗有種文人墨客的韻味。
再加上此人生的很白,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的那種,所以那一年才會有那麼多的貴女傾心于他。
隻是此時...
看着對面仿佛已經經曆了無數苦難的人,季霍非一下子就像是啞了火。
滿心的疑問和懷疑都無法說得出口。
倒是坐在對面的陳銘顯示笑了笑,不過已經全然不是那副讓女生心動的溫潤的模樣。
叫人看了隻覺得苦澀,陳銘轉身進屋,又很快走了出來。
季霍非注意到他的手中握着一物,用力攥緊的程度仿佛它随時會被風吹走。
直到人走到了跟前,陳銘才緩緩地松開了手,然後鄭重的将手中的紙條遞到了季霍非的手中。
季霍非打開了這張被精心保存着得紙,最上方是一行字——皖州城此時晉銘一案細則。
手上的動作頓住,季霍非再次擡頭看着陳銘,他的眼中還是那副堅韌的模樣,與那日在朝堂上的别無二緻。
心中的迷霧散開,此刻,季霍非一下子明白了什麼。
直到看完上面的全部内容,季霍非想要握緊拳頭,但又怕手上的動作太大将紙張扯壞。
隻能憋着一股氣,低頭緩了好久。
“這些匪徒真是喪盡天良。”季霍非憤憤的開口。
紙張上面的内容細緻到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殘忍的行為。
季霍非不知道陳銘一個人是怎麼得到這些證據的,也不知道他是怎樣懷揣着悲憤的心情将事件的經曆一字一句的寫下來的。
隻是他眼神望過去的時候,那人原本平靜如一潭死水的眼眸,早已被染成了紅色。
看向季霍非時,眼中是滿滿的期盼。
像是他知道,自己很難活着回到京城。
在陳銘情難自禁的難以抑制的痛哭流涕的時候,季霍非才在他微微張開的口中看到全貌。
很幹淨利落的一個橫切面。
季霍非面上不顯,一側的手已經垂到了桌子下面用力握緊。
在北疆他不是沒有見過這種畫面,那些野蠻人甚至比這更殘忍一些。
他們慣是喜歡用一些折磨人的法子,通常不會這麼幹淨利落的。
落到他們手中的人,就沒有完好無損走出來的。
大概是天生共情能力比較強,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仍舊是無法适應這種感覺。
所以在帶着陳銘用大半條命換來的證據回到了住的院子裡後,他第一時間就把自己的關進了屋内。
惹得落後一步回來的舟潤被關在了門外,不過對此一幕他早已經習慣了。
都說生性心軟的人不适合當将軍,可他就沒有見過比自家将軍還要心軟的人了。
可以說,季霍非能夠走到今天全靠着他非人一般的意志力。
這幾年其實已經好些了,早些年在舟潤最開始跟在自家将軍身邊時,每每一場戰争過後季霍非都會将自己鎖在屋中關上好久,直到不得已太拖着一身的頹廢走出屋門。
那時候,一定是他最脆弱敏感的時候,舟潤都會躲得遠遠的。
所以此時,他已經娴熟的将腳步轉了個彎,邁向廚房的方向。
當将早上沒吃完的餅子塞到嘴裡以後,舟潤有些困惑的看着屋子的方向。
将軍到底今天去哪裡了?
屋子裡面沒有燃燈,好在有屋外的光線透進來還不算太暗。
季霍非左手是離京是季母送過來的平安符,另一隻手上面搭着一塊有些髒污的布料。
上面是陳銘用鮮血寫下的,給自己爹娘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