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絲絲縷縷地将她纏繞,記憶是掙脫不開的網。
十五歲那年她考入市裡最好的高中,填報結束的那天她收到了一捧鮮花,那時候她以為未來的每一天都會是燦爛的。
但在也是那一年,她得知了一件事——自十歲起就極少見過面的生父給她留下了不菲的遺産——一筆高達八百萬的債務。
他從鬧市區的樓頂一躍而下,自以為能夠一了百了。
卻害死了兩個無辜的過路人。
賠償金一共三百萬,而且他生前留有五百萬的欠債。
鄭亦晶賣掉舊房子,她半生溫吞,畏懼風浪,在良心的譴責下将僅有的錢款先賠給了受害者家屬。
但債務的利率像是又一重大山,将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高中的時候鄭予姗不得不反複地辦理休學、借讀手續,輾轉于不同的城市之間。
在列車站台上奔走的時候,她牽住鄭亦晶的手,就像浮萍在雨中相連。
我的未來會是怎樣的?
十七歲的鄭予姗在車站的穹頂下迷茫地擡眼,看見的是一片灰色的,仿佛陰雨将至的天空。
——
“我隻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了。”她低聲道。
方榆安慰道:“沒事,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這真挺荒唐的,你去年的表現那麼好……”
“問題可能出在今年春季賽吧,”她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那次是我做的不對。”
“不,其實——”方榆突然提高聲調,好像是急切地想解釋,但卻驟然止住話頭。
鄭予姗偏過頭看向他,想知道他究竟想告訴她什麼。
一雙烏黑透亮的眼睛猶如平靜而沉默的湖水。
“沒,沒什麼……”方榆有些讷讷地搖頭。
不過他找補似的承諾道:“以後有機會我再和你說吧。”
鄭予姗垂下眼簾。
既然這樣三緘其口的話,那以後也别說了,她在心裡想。
她覺得很疲倦,一切都像那天在車站裡看見的陰雲一樣籠罩着她。
讓我回到那把傘下吧,她有時候會這樣許願,尼龍布料在她頭頂撐起一片墨綠色的弧形天空,隻要把傘移開就能看見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