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兩個人那場充滿火藥味十足的談話後,工藤新一和琴酒兩個人本就不緩和的關系更是降到冰點狹小的公寓裡,沉默像一層厚厚的、冰冷的積雪,覆蓋了每一寸空間。
黑澤陣的存在如同一道移動的冰山,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工藤新一恪守着那殘酷的“互不幹涉”條約,将自己縮成房間角落裡一個無聲的影子。
工藤新一不再試圖靠近,不再開口詢問,甚至連目光都小心翼翼地避開少年可能經過的路徑。
他隻是在黑澤陣出門後,才敢活動僵硬的身體;在黑澤陣深夜熟睡,或者僅僅是閉目假寐時,才敢借着窗外透進的微光,貪婪而絕望地描摹那張年輕卻過早刻上冷硬的側臉。
然而,沉默并不能隔絕感知。
工藤新一像一株敏感的植物,能清晰地捕捉到空氣中那越來越濃的鐵鏽味——那是血的氣息,新鮮而冰冷。
他聽到黑澤陣回來時,腳步偶爾會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和滞澀。
他看到少年校服外套下擺有時會沾上不易察覺的、深色的污漬,被水匆匆洗過,卻依舊留下淡淡的痕迹。
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黑澤陣的臉色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下去,眼下那層淡淡的青黑越來越重,冰灰色的眼眸深處,疲憊如同化不開的濃霧,偶爾甚至會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痛楚。
每一次看到這些,工藤新一的心髒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幾乎窒息。
擔憂如同瘋狂滋長的藤蔓,纏繞着他的五髒六腑,勒得他喘不過氣。
他想沖上去,撕開那冷漠的外殼,檢查那些被隐藏起來的傷口,質問那些流血的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是,黑澤陣那句冰冷的“與你無關”和“互不幹涉”,像兩把淬毒的匕首,懸在他的喉嚨上,讓他所有沖動的關心都化為無聲的顫抖。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深夜,聽着隔壁床上少年壓抑的、因疼痛而變得短促的呼吸聲,工藤新一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浪高過一浪地拍打着他的理智。
工藤新一怕黑澤陣會像未來一樣,在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流盡最後一滴血。
他怕自己重來一次,依舊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悲劇重演!
理智和規則在巨大的恐懼面前土崩瓦解。
一個瘋狂而危險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蕈,牢牢占據了他的腦海:
他要弄清楚!他必須知道黑澤陣到底在做什麼!哪怕……哪怕代價是徹底激怒他,徹底打破這岌岌可危的“和平”,甚至被趕走,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傍晚,當黑澤陣像往常一樣,面無表情地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舊木門,帶着一身揮之不去的疲憊和更濃的鐵鏽氣息回來時,工藤新一的心髒狂跳起來。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縮回角落,而是強壓下幾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狀似無意地低頭整理着自己那件早已洗得發白的外套。
黑澤陣似乎并未察覺他的異常,或者說,根本不在意。
他徑直走向角落,脫下沾着不明污漬的外套,随手丢在椅子上,動作間牽扯到某處傷口,讓他幾不可聞地蹙了下眉。
工藤新一的心髒猛地一抽,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詢問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氣,看着黑澤陣走進狹小的洗手間,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機會!
他不再猶豫,像一道無聲的影子,迅速而輕巧地溜出了公寓門。
冰冷的夜風瞬間灌入肺腑,讓他打了個寒噤,也讓他混亂的大腦清醒了一瞬。他知道黑澤陣的敏銳,跟蹤他無異于在刀尖上跳舞。但他别無選擇。
他躲藏在公寓樓下陰影最濃的角落裡,屏住呼吸,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終于,那道熟悉的、挺拔而孤高的身影走出了公寓樓門。黑澤陣沒有穿校服,換上了一身深色的、毫不起眼的運動服,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黑澤陣沒有像往常一樣走向便利店或學校的方向,而是腳步一轉,迅速融入了旁邊一條更加陰暗、堆滿廢棄雜物的狹窄巷子。
工藤新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他不敢跟得太近,隻能遠遠地看着,憑借着對黑澤陣行走姿态的熟悉,和那頂在昏暗路燈下偶爾反光的帽子,勉強辨認着方向。
黑澤陣的步伐很快,帶着一種明确的目的性,穿行在迷宮般破敗的街區和後巷裡,對路線異常熟悉。
越走,環境越是混亂。
空氣裡彌漫着劣質酒精、嘔吐物和垃圾腐爛的混合氣味。
牆壁上塗滿了不堪入目的塗鴉。
一些穿着流裡流氣、眼神不善的人在陰影裡遊蕩,目光掃過形單影隻的工藤新一,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惡意。
工藤新一強忍着不适和恐懼,将外套領子豎得更高,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死死鎖住前方那個若隐若現的身影。
終于,黑澤陣在一個毫不起眼的、鏽迹斑斑的鐵門前停下了腳步。
那扇門嵌在一堵同樣破敗的牆裡,旁邊沒有任何标識。
門縫裡隐約透出嘈雜的音樂聲、震耳欲聾的喧嚣聲,還有一種……令人血脈贲張又毛骨悚然的、混合着汗水、血腥和瘋狂呐喊的獨特氣味。
黑澤陣警惕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然後快速敲了幾下門。
鐵門上打開一個小窗,裡面露出一雙渾濁而警惕的眼睛。兩人似乎低聲交談了幾句,随後鐵門嘎吱一聲打開了一條縫,黑澤陣閃身鑽了進去。
地下拳場!
工藤新一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瞬間明白了那些傷口的來源!
明白了那些深夜帶回來的血腥氣息!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該怎麼辦?
離開?
假裝沒看見?
不!
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