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你國中三年級的時候離開的。就像他當初突然出現一樣,沒有任何前兆,也沒有告别。
大概是在夏季,你記得那天的雨很大,雨滴啪嗒啪嗒地砸在柏油路上,聲響震耳欲聾。濕漉漉的空氣中夾雜着雨水沖刷過舊牆的氣味,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答應爸爸,不要去找她。」
打開家門,那個男人拖着被啃食的不成樣子的軀體。
他的眼神黯淡無光,唇角微微顫抖,似乎掙紮着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隻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不要靠近那個女人……」
然後,他的身體便失去了所有氣息,就像他的生命被某種無形的東西抽幹了一樣。沒有留下任何訊息。
你蹲在玄關,一邊盯着他漸漸冰冷的身體,一邊思考:所以……我現在是主角了嗎?還是隻是這部家庭倫理片的背景闆之一?
畢竟,連便當盒都能比你活得更有存在感,人生這出戲,不找個搞笑角度去演,真的沒法繼續下去了。
你的父親生前是個孤僻的人,性格古怪,在學生時代是被排擠的對象。人們都說,他似乎能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因此敬而遠之。
後來,他遇到了你的母親。也不知道是母親眼神出了問題,還是父親的孤僻屬性剛好戳中了她的冷門XP,兩人互相賦予了一見鐘情的buff一樣,一拍即合——成功演繹了什麼叫「戀愛是理智短路的産物」。
他們迅速墜入愛河,很快步入婚姻殿堂。于是你出生了。然後母親去世了。準确地說,是在你學會用奶瓶自助服務沒多久後,她就退場了。
這聽上去像是個悲情家庭劇的開場,但别急,戲才剛開始。因為母親去世之後,父親也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把你丢在原地,仿佛你是他打翻的牛奶,而他剛好不喜歡收拾。
幾年後,他突然回來了。緊接着,又突然死去。像是在你的人生經曆中打卡一樣,可能會遲到但是永遠不缺席。
你坐在榻榻米上,望着牆上微微歪掉的日曆,内心默默吐槽:我是不是其實活在一部隐藏劇情的靈異番裡?如果是的話,麻煩先給我發工資好嗎,連便當都不給就拉我入隊,黑心社畜都沒這麼慘。
當你再次顫抖着推開家門時,被告知有新的領養人。
那是你父親離開一周後的事情。
聽到這個消息,你隻是怔了一下,随即低下眼睑,心口空落落的,沒有什麼特别的感覺。心口有些發悶,但并不是那種會讓人掉眼淚的悲傷,更像是:「啊,這劇情還沒完啊」的無力感。
當你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的身影叫作五條悟的輕浮男人。
他銀白色的發絲在日光下微微閃爍,墨鏡下的目光看不清楚,但嘴角的笑容輕浮得讓人想要皺眉。
「那個是什麼表情嘛?」他歪着頭,笑嘻嘻地看着你,完全不像是來領養孤兒的樣子,甚至絲毫不在意你剛剛失去了親人。
「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就站在你面前哦。」五條悟誇張地張開雙臂,擺出自認為華麗的姿态,「歡迎加入,新生活!」
五條悟張開手臂的動作定格在那裡,似乎在等待你的反應。
你靜靜地聽着,神色平淡,既沒有驚訝,也沒有抗拒。
屋内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隻有牆上的挂鐘發出輕微的滴答聲。你盯着他,指尖攥緊了袖口,久久沒有動作。
他看上去更像是來接你去參加綜藝節目的主持人,而不是認認真真想把你帶回家的養父。
五條悟發出啧啧聲,收回手臂,像是對你這種毫無波瀾的反應感到有趣一般,單手插進外套口袋,斜睨着你。
「嗯?怎麼?不開心?」
不,不是這個問題。
「……你為什麼要收養我?」
他聞言,輕笑了一聲,歪着頭思考了幾秒,随後像是找到了一個令自己滿意的答案般,打了個響指:「啊~~大概是命運吧?」
這種回答讓人完全摸不着頭腦。
你沉默着,沒有再追問,隻是微微垂下眼睑。對你來說,這個世界上的大人向來都是随心所欲的生物,随時會消失,随時會改變想法,随時會帶着莫名其妙的理由闖入你的生活,又随時會毫無預兆地離開。
所以,不論是誰,對你而言,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别。
「嘁,完全不信呢。」五條悟聳聳肩,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你的态度,語氣裡染上了一絲調侃的意味。「嘛,不過接下來你就是由我來照顧了,不管信不信,你都沒得選哦?」
「好啦,快收拾一下吧,咱們可不會在這裡待太久。」
離開?
你怔了一下,擡起頭看向他。
五條悟偏過頭,眼底的神色藏在墨鏡之後,看不清楚。
「這個地方,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你留下的了吧?」
他的語氣是那麼輕松,卻帶着一種無法反駁的笃定。
「要去哪裡?」
「對啊,當然是去五條家啊。」他理所當然地說道,「你該不會以為我會讓你繼續待在這裡吧?」
你看着他,眉頭輕輕皺起。
「……我不想去。」
反正不論身在哪座屋檐下,世界對你來說,都是一樣的灰。
五條悟眨了眨眼,像是沒聽清楚一樣:「诶?」
「我不想再搬了。」你擡起頭,語氣平靜,「我才剛剛從東京搬到這裡……才剛開始适應新的環境,不想再換地方了。」
五條悟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你。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烏雲低垂,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過了一會兒,五條悟才輕輕歎了口氣,擡手扶了扶墨鏡。
「真沒辦法啊……」他嘴角挂着笑,語氣卻帶着一點點無奈,「那就暫時照你的意思吧。」
他說着,單手插兜,視線從房間的角落掃過,像是在估量些什麼。
「不過嘛,既然選擇留在這裡,以後可别後悔哦?」
語氣還是輕飄飄的,但卻像某種選項提示音,「是否确認留在當前地圖?」
你一時沒回應。不是因為反駁不了,而是因為……真的太累了。
窗玻璃上映着五條悟若有所思的神情,模糊而不真實。
【日向翔陽 side】
班級裡來了一個轉學生。
這本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班上的氣氛卻奇怪得讓日向有些摸不着頭腦。
從她踏入教室的那天起,周圍便隐隐約約傳來低聲的議論。聲音很輕,卻足夠讓人聽清楚:
「……聽說她身上有詛咒。」
「真的嗎?不會吧……」
「是真的,之前的學校也是這樣,說是和她走得太近的人都會遭遇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