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一頓,熟悉的聲音帶着微微顫抖。
“晏邺北。”
聞聲愣在原地,就算聽不清聲音,單憑這一聲直呼名諱,這大臨也找不出第二個敢如此對他”放肆“的人。
看向不遠處,晏邺北淡薄如霧的眼中似是有了淡淡的星辰。
“晏…晏邺北。”
時莞重複着又喊道,這次她的聲音更大了些。
女孩熟悉的聲音牽動着晏邺北的心。
她…她叫我了。
棱角分明的輪廓在月光下被勾勒着,深邃有神的眼中倒影着女孩的身影。
到底是看清了那邊站着的人,阿元不禁有些錯愕。
“公主您…”
鮮少人知道臨安公主為何厭惡自己這位皇叔,但阿元是清清楚楚地記得雲皇後去世前公主在大殿前跪了一天一夜的樣子。
是晏邺北将她攔在門外。
其實這是陛下的旨意,因為實在是不忍心讓年幼的公主進去看到那令人窒息的畫面…
那時的公主除了待在雲皇後的身邊,最親的就是自己這位皇叔。
可是,那天漫天飛舞着大雪,覆蓋着厚重的宮牆,這位往日對她溺愛不明的皇叔卻當真狠着沒讓她進去,甚至都不願出來見她。
年幼的公主就這樣跪在雪裡,哭得撕心裂肺,任憑誰來都不走,阿元陪着她跪着送走了自己的母親,也跪着送走了自己對于晏邺北的最後一絲溫情。
後來晏邺北主動請纓領兵去往邊疆打仗,公主也當面對他狠言道。
“晏邺北,你最好一輩子待在那兒,别回來讓我恨你。”
第二年,大雪紛飛的夜晚晏邺北起身離京,年僅垂髫的臨安公主也自立府門,出了宮裡。
本以為兩人會打死不相往來的阿元,看着此時的公主卻也有些動容。
“無事阿元,我隻是心裡想明白了一些事。”
清楚的知道阿元想說的話,時莞淡淡的回道。
是她欠他的,即是再活了一世,她更不應該再傷害他了。
“好,阿元知道了。”
看出了公主眼裡的複雜的感情,阿元也不過多問,點點頭。
其實阿元心裡有數,這北臨王當真待公主是極好的,無論何時也不管公主對這位皇叔如何的冷淡,那邊疆勝仗後的戰利品或夷疆的新奇玩意都會送到府裡來,有些好東西就連聖上也不曾見過。
阿元也知道公主不會想看到這些,可阿元不免還是留了個心,都偷偷地在庫房放好了。
那日公主跪在雪地裡最後暈過去,這北臨王抱起雪地裡的公主去請了太醫,整整三日,照顧着公主,就連夜裡也從未合眼。
生死在天,當年的事也許公主是真的想開了。
就這樣靜靜地看着走過來的人,晏邺北的心卻緊張起來。
“我…”
看着時莞,他不知道怎麼開口,能說什麼,似乎他們之間似乎隻剩下相顧無言。
冷峻的臉上意外地透着一絲緊張。
她…不會…
想起離京時時莞對他說得話,他的心突然一緊。
本來這次齊王府的事他可以立刻解決的,他根本不用回京,可私心卻讓他實在礙不住自己心裡的想念。
就這樣,他借着皇帝密旨的旗号回來了。
想着哪怕偷偷回來看一看眼也好,可先下那心裡滿是的人就站在跟前,就算時莞再是對他惡語相向,他…也舍不得離開。
低着頭,往日高高在上、殺人不眨眼的北臨魔王此刻卻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一般站在時莞面前一動也不動。
“無事,阿莞要罵也就罵吧,總有人要來承擔住她的情緒,。”
再說了,那年的确是他的錯,若不是他狠心将時莞關在門外,她也不會昏過去,他…欠她的。
晏邺北想着,心裡卻更有些酸澀。
在晏邺北身前站定,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時莞眼角的淚珠被映照得晶瑩。
月光下,湊近了看,時莞才瞧見晏邺北眉梢上還有道傷疤,那有些駭人的疤痕在他冷俊的臉上留下不深不淺的痕迹。
沙場的磨練讓他的身軀更加寬厚,想着那臉上的傷,她又怎能不知這看似堅實的身上存了多少戰後的傷痕。
到底還是說出來口。
“你…在外面還好吧。”
女孩軟糯的詢問聲伴随着酸澀的哽咽,心裡滿是令人難受的漣漪。
像是墜落時倒在一片甯靜之中,晏邺北不敢相信地擡起自己怔住的臉
她…這話是在關心我嗎?
“阿莞我…我…我很好。”
愣了好一會兒,晏邺北才回過神來趕緊回道。
聽清了女孩嘴裡的聲音,晏邺北的心也連着顫動着。
面對眼前眼角泛淚的時莞,晏邺北的手舉起又放了下來。
軟糯糯的小手卻拉住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小罐藥膏,緊緊塞進他的手裡。
即使時莞現在是有千言萬語想要對他說,可礙于皇祖母還在等她,時間太短,她隻能留予下次說罷。
時莞擡頭,她對着晏邺北輕聲說道。
“晏邺北,好好休息。”
看着走進去時莞的背影,手裡握着那還留有她餘溫的小藥瓶,晏邺北的嘴角淺淺揚着。
看樣子,她的小姑娘心裡的氣似乎是消了些了,現下都願意聽他講話了。
想到這兒,晏邺北低聲召道。
“陳繹。”
收起嘴角的弧度,話間又恢複了冰冷的寒意。
“主子。”
一身黑影從樹上一躍而下,陳繹單跪在地上候着。
他被主子派來保護公主,今日宴會上的事他自是知曉。
“那蠢貴妃的事情查清楚了?”
“禀主子,那貴妃做事還算利索,不過倒是查清楚了。”
陳繹如實彙報着。
“恩,既然她覺得她那蠢兒子金貴,就告訴皇帝好了,讓他老人家也好好看看她這蠢兒子。”
他不着痕迹地低聲笑了笑說道,那笑意似有萬般寒意,瘆人。
“是。”
一身黑影離去,望着屋内燈下的身影,晏邺北的心裡泛着暖意。
即是他的阿莞,那自是由他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