阭南城 筱園
蕭瑟的微風帶着冬日裡殘留的涼意,在前些日子就吹盡了梨府的春色。
昨夜新搬的院子裡,孤零零的梧桐樹被移植在四方的庭院裡,徐徐地舞動着。
“殿下,太子和太子妃都到了。”
輕輕叫喚着躺在梨木搖椅上的拓跋泓,年鳴提醒道。
繁華的馬車已經停在了門口,與清冷的街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門口迎着的仆從領着東宮的兩位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身着着淡色錦華的四爪龍袍,拓跋璟煜打量着這寒酸的府面,眼中透露着滿滿的鄙夷。
伸手舒展着,拓跋泓拖沓着坐了起來。
來了皇宮裡的人,他又得換上面具開始演戲。
溫柔公子,文靜端雅。
他總是裝着一副柔弱的病軀活在這皇城眼線下。
從鋪滿白狐毛皮的躺椅上站起身,他聞聲,懶散着坐上了中堂的黃花梨太師椅。
“來便來了,何需吵醒我。”
接過年鳴手裡的外衣,拓跋泓披在身上,眉頭微皺,他說道。
比平時的眉間多了點不耐煩,許是新栽的梧桐在這冬日裡落了葉。
撐腮斜靠在扶手上,拓跋泓端着新上桌的茶水就開始喝起來。
“殿下,太子這次的來勢更是不善,殿下還是注意些好。”
雖知君心不悅,但年鳴将茶水奉上,依舊偷偷地提到。
往日裡的殿下雖說見不慣這些勾心鬥角的戲碼,可無論是面子還是禮節,都是一貫是做得極好。
從前在宮裡也都是殿下帶着頭地謙卑忍讓,往日裡這些話從不需提,可自從那日臨安公主被“劫回去”了以後,殿下的性情就變得有些不同起來。
“殿下如今不是最想躲得清閑,如今怎的還故意犯起錯來。”
明知故問着,看了看門外太子氣勢洶洶地模樣,不知道那遠在盛平的皇後得了消息又在耍什麼心思,年鳴向着反方向開口道。
這些年躲在這偏僻封地,縱然已是放下一身輕的活,可皇宮裡的人又怎會給留生路,每日接着每日的鬧騰,費勁心思隻為讓拓跋泓一死。
如若不是殿下以命相搏,偶得太傅的救治,怕是早已命喪黃泉之下了。
兜兜轉轉、躲來躲去,拓跋泓最後還是繞上了這權柄。
事與願違,不規矩的命終究是躲不過的。
拓跋泓淡淡地看着院落裡飄落的枝葉。
他想伸手接住,卻夠不到。
就像是兒時握不住母後離世的手一樣。
“阿鳴,我想給她最好的。”
宮裡沒有梧桐樹。
他拍拍年鳴的肩談笑着開口。
看着一席淨衣的殿下,年鳴回應着。
“殿下總是有自己的打算,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忠心地做便是。”
他自然知道殿下口中的人是誰。
“你倒是不怕回那吃人的地方。”
“既是殿下不怕,奴才自然也不怕。”
聞聲,拓跋泓看向年鳴緊繃的臉色,他勾着的嘴角笑了笑,滿不在乎地開口。
“阿鳴,有的時候我還是不懂這朝廷。”
可他現在不得不去懂了。
宮裡駭人,但如若他成了這布局者便可不懼這吃人的角色。
“殿下可想好了,如今再回去,這辛苦搏來的潇灑日子可回不去了。”
“這次我有自己的打算。”
回宮試試,坐上那個位置,奪她在身邊。
到那時她自然會知道他不比晏邺北差,他才是可以陪她一輩子的人。
擺弄着剛罩在臉上的白色絲帕,拓跋泓寶貝似的放進了懷裡。
嚣張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看着已經雄赳赳地朝他走來的拓跋璟煜,愉悅的眉間也随之漸漸沉了下來,他彎曲着嘴角開口着。
“皇兄已經來了,叫人将茶水端上來吧。”
“是。”
拓跋璟煜大步跨進内廳。
“皇兄、皇嫂請坐。”
砰!
拓跋璟煜伸手奪過年鳴手裡的茶水就往地上砸。
潔白的瓷杯被眼前的人大力摔碎在地上。
“拓跋泓你個蠢貨!”
看着眼前發狂的拓跋璟煜,拓跋泓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對于他的暴脾氣他早已習以為常。
他早已不是原來那潇蕪殿的皇子了,如今他已是學會了冷靜地看着。
冒着熱氣的茶水混雜着碎渣散落了一地。
”阿鳴,叫人來收拾幹淨。”
清冷的聲音混雜着無比沉寂的情緒。
“是。”
擡頭看向眼前怒不可遏的拓跋璟煜,拓跋泓關切地詢問聲在大廳裡響起,他淡淡地開口着。
“皇兄剛來,可勿要急着發脾氣,皇弟的杯子摔碎了雖不要緊,但要是皇兄受了傷就得不償失了,皇弟這偏僻地方可沒有太醫院的水平,皇兄莫要自讨苦吃。”
淡然地喝着自己手裡的茶,拓跋泓波瀾不驚地聲音就像是一根無形的倒刺,橫着刺在拓跋璟煜的喉間。
他現在竟敢對自己說出如此暗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