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麻煩你多讓她補補身子,免得營養不良。”
葉舒嘴比腦子快,說完既痛快,又後悔。
周成偉果然紅了臉,嗫嚅着說:“對不起···我也不想的,是我媽偏說我氣血不足,硬要我吃那些補品···”
葉舒調開目光,打斷談話:“叫你媽出來一下,我有事問她。”
“噢,好!”他木讷地點頭,推門走進去,特意留下一道不寬不窄的門隙。
“小周!你要去哪兒?”葉舒看見方玉英一邊叫喊,一邊想要下床。
“方姨,舒舒姐來了,你看那裡!”
在和方玉英渙散的眼神對上的那一瞬間,葉舒下意識地躲開了。說不清是她自己害怕,還是害怕方玉英害怕。
“你在說誰?我不認識!”方玉英提高了聲音,“小周!你不要走!外面全是壞人!”
葉舒痛苦地閉了閉眼。她聽見周芹出言安慰:“太太,你不要緊張···我去趟衛生間,馬上就回來!”
“我們一起!阿偉,你快幫我把輪椅推來!”
“方姨!”
“太太!”
兩道急切的聲音一同響了起來。葉舒立刻轉身,推門而入。
周成偉下意識擋在中間,像一堵銅牆鐵壁,阻斷了母女倆的視線。
他朝身後擺擺手,周芹也不住地使眼色。見方玉英并沒有跌落下床,葉舒表情落寞地倒退出去。
她站在走廊上等,不再離那病房太近。
沒一會兒,周芹走了出來,臉色明顯透着疲倦。
葉舒低聲下氣地喊:“周姨···”
兩人站在走廊盡頭的綠窗前談話。
“主治醫生跟我說,手術時間定在春節之後,您知道嗎?”
“啊呀!這麼快的麼?”周芹一臉驚訝。
“是,他說這次癫痫不是偶發,想來還是腦神經受到了壓迫。如果不是病人身體狀況不允許,他還會提前手術時間。”葉舒面無表情地說道。
周芹仍有顧慮:“噢!那這手術是必須···”
“是的,必須要做,沒有第二條路可走。”葉舒不容置疑地點頭,表情十分嚴肅。
“啊?哎···”周芹深深歎了口氣。
“您在擔心什麼?”
“哦···那個···也沒什麼···”吞吞吐吐的語氣。
“周姨,你有話直說。”
“就是···我聽說,這種手術風險很大···”
“沒錯。”
“那你還···”
“我說過,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不冒風險不行。”葉舒聲音冷硬了起來。
“哎···”周芹還是歎氣。
“您不要這樣婆婆媽媽的,”葉舒皺眉,“本來我媽她就最聽你的話,你這種反應,她怎麼可能願意上手術台?”
周芹抹着眼淚,沉默地點點頭。
葉舒着急:“周姨,你相信我,她是我媽,我不可能會害她!”
“我知道···大小姐,我知道···我隻是···隻是舍不得···”
“舍不得什麼?!”葉舒忍不住動氣,“還沒去做!你就打起退堂鼓來了!”
“是!是!大小姐!對不起···我再不說了···”周芹向她雙手合十。
“您要往好處想,”葉舒的語氣不禁軟了下來。“我們都希望她好好活着,不是嗎?”
周芹哭得鼻涕眼淚一把抓,葉舒趕緊遞紙給她。
“大小姐···你一共準備了多少錢?”
“周姨,你的任務是照顧好我媽媽。這兩個月,你要想盡辦法讓她多多吃飯,把身體養好一點,心情也要保持愉快,千萬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她說一句,周芹點一下頭,但是葉舒仍舊不放心,隻得拿出雇主的架勢,嚴厲地囑咐道:“以上的事情,你必須一一照做!這是我對你的要求!”
周芹愣了一下,還是點頭。
“至于錢的事,不用你管,你也别問。”
周芹慣性似的點頭,然後迅速搖頭,又不敢直說,隻以凄苦的眼神望着葉舒。
半晌,葉舒低低的,好似安慰,又似是自語地說道:“我明白。”
明白什麼?兩人誰都沒再多說,隻是葉舒的眼眶裡,也充盈了熱淚。
誰知道人生最後的告别會在何時何地?說與不說,都是同一種殘忍。
更何況,也未必一定會有那告别。因為遺憾本就是人生常事,根本算不得什麼。
葉舒擡手拭淚,摒棄掉一切負面情緒。隻允許腦海裡存在一個念頭:她需要一筆錢,一筆很大的錢,她要做好兩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