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國永康三年十裡村
午後陽光溫熱,麥香和桂花香氣一同飄蕩在甯靜的小村莊中。
秋收剛過,一群人圍坐在村口的大桂花樹下享受這難得的空閑。
“袁老二!”尖利的女聲劃破甯靜
“爹!”
“爹。”
“袁叔!且莫沖動!”
“啊啊!殺人啦!”
“娘!”
“袁寶兒,快攔着你阿爹!”
“柳啟山!你們家欺人太甚!”
“爹。”
聲音如水落油鍋,嘈雜、急促,驟然向四周擴散……
桂花樹下的人皆是一驚,這尖利的女聲一聽就是袁老二後娶的娘子錢玉容,怎的喊得這般驚悚。仔細聽竟還有村長的喊叫,一幫人慌忙起身,循聲向村東跑去。
柳興木剛趕着着牛車從縣城回來,就聽到隔壁院子裡自家弟弟和爹娘急促的喊聲,顧不得進家門扔下背簍便跑過去。皮膚黝黑的幹瘦漢子嘴裡喊着爹娘,腳下猛地用力,一腳踹開院門(?o?;;
嘈雜的聲音随着破門聲停滞,院中人也如石塑定格。
院内側身站着一個身長九尺(1米99)短衫淩亂的黑壯漢子。上身微向前傾,右臂青筋暴起,高舉着一把殺豬刀,左臂挂着一個極力向後仰躺的清瘦小哥兒,左右小腿各被一人緊緊環抱,乍看像是被釘在原地。明明距離并不近,卻好似能聽到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鼻子喘着粗氣,眼底怒火叢生,好似一頭被激怒的猛虎。
清瘦小哥兒趁着這片刻的停頓攀着壯漢左臂踮着腳尖在他耳邊不住地勸說,時不時轉頭瞥一眼院中的人。
高紮的馬尾随着他的動作打在腰間,額前兩側碎發微動,一雙杏眼時隐時現,加之眉心一點紅痣更顯靈動,鼻梁高挺唇角微彎配着小麥色的皮膚,看起來就像一隻正在壞笑的小狐狸。隻不過……許是剛剛拉人的時候太過用力,绯色的圓領袍微微皺起,陽光灑下看起來像是狐狸氣的炸了毛兒。
随着小哥兒動作,柳興木才緩慢的吞兩下口水,迫使自己忽視院内人的注視,探身在院内掃視。
見他阿爹正扶着院牆彎腰喘氣,柳興木踮着腳沿着院牆溜過去低聲問道:“爹,這咋回事兒?”
柳啟山被袁老二從堂屋追到院裡,又繞了幾圈才得救,哪裡有力氣說話,隻甩了兩下手當作回答。他心裡明白,這兩嗓子怕是叫來不少人,趕忙讓柳從木去把門拴上。
黑瘦漢子起身回去,卻見門闩已經被踢壞,眼看鄉親們就要圍過來,心中焦急,又不敢開口詢問,隻能先把門合上又四處尋視,想找個物件兒代替門闩。
“呸!這時候你嫌丢人了!”
清脆的女聲自壯漢左側傳來。(?_?)錢玉容直起身,頭頂将将到那壯漢的肩膀,一身水紅色的齊腰襦裙,更襯的身如細柳,嬌小玲珑,與那小哥兒如出一轍的杏眼将白眼翻上了天,語氣更是充滿嘲諷。
袁老二神志回籠,放下刀又抽了抽被緊緊扯住的左臂,無奈歎息道:“寶哥兒,松手吧,阿爹照你說的做就是。”
本是低沉醇厚的聲音今日卻帶着一絲幹澀。他壓下怒氣,轉身欲走,卻發現右腿還被人抱着。使勁擡了兩下,抱着右腿的人才慌忙松手踉跄起身,動作極為利落的拍落襕衫上的塵土。
幹淨的襕衫好似體面,整理好衣着他才深吸一口氣,低垂着頭快步走向堂屋,扶起癱軟在破碎木桌旁的女人。
“娘,還好吧?”
毫無感情地詢問得到的回應也隻有那女人嗚嗚地哭聲。柳興林雙眉緊皺,嘴唇幾度開合,最終隻餘一聲歎息,今天真真的是有失文人風範……早知道就不讓娘跟着一起來了,隻知道壞事的女人。
柳興木看到自家二弟攙着癱軟的阿娘,趕緊跑過去,一臉不忿地問道:“袁叔,你這是幹啥?”
看着父母兄弟狼狽的樣子他心中氣憤不已,高聲喊道:“我弟弟可是秀才公!”柳啟山趕緊拉住他,不停地說着别說了。他哪裡聽得下去,甩開手仰頭繼續嚷道:“我爹可是村長,你們這樣,我弟弟定是要去衙門告你們的!”
袁寶兒本就帶着怒氣,看着柳興木跳腳更是無法忍受,轉身便問“扯什麼大旗?裝什麼傻?不就是我耽誤了你家攀高枝兒!”
轉頭狠狠剜柳興林一眼繼續道:“還不趕緊跑去求你那新嶽丈給你做主?”
柳興林一甩衣袖,不住的叨咕着豈有此理、滿口胡言卻沒辯出一句自己的理。
袁寶兒懶得繼續争吵,“退親可以,但要說清算清,确保以後再無瓜葛才好。”
柳興林本想說教兩句,擡眼卻瞧見更多的人聞聲趕來,不想失了風範,隻得趕緊低頭,躲避這群人熱切的視線。
袁寶兒杏眼半睜掃了一眼圍觀人群,抄起殺豬刀大剌剌地掂了兩下,圍觀的人默契噤聲。
袁寶兒雖是略顯單薄,但身材修長又有一把刀具在手看起來極有壓迫感,瞧着他緩緩向院門走來,大家也隻得順着他的腳步默默向後退,直到他合上門,用刀代替門闩插了進去。
咔!
木闆與利刃瞬間觸碰,将院門外隔絕開來。
“媽呀,這袁老二和寶哥兒是不是瘋了?”
“這咋聽寶哥兒說村長家要退親?是不是跟狗娃子那事兒有關呀。”
“我看跟那癞子可沒關系,我聽春花嬸子可是叨咕好多次了,說想給娶個正頭娘子,這哥兒呀終究是……啧……”
“不能呀,我看這村長家這幾次采買的物件兒,那可是大紅的,咋能退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