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說考上舉人就結婚,這怎麼還打起來啦?”
“那我可知道,我聽我家四妹夫說,這柳秀才呀,沒中!”
“可不敢瞎說!”
“瞎說啥呀,我那妹夫可是府城的~”
……
門外一群人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時而壓低聲音分享自己談聽來的消息,時而高聲交談辯駁。
眼還未見,嘴巴就已經看到事情真相。
自十四歲得知兩人親事,他雖是心中無甚歡喜,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這親事是阿麼還在時定下的,那他願意像阿麼期盼的那樣,嫁人生子,一生安穩。
可怎麼連這點兒小心思都無法成全……
這些年總有人說他配不上柳興林的才學,擔不得秀才夫郎的名頭。但各式各樣的酸話他從小便聽了太多,這點兒念叨根本沒放在心上,也懶得與一堆大嘴巴争論。努力學着其他人對待未婚郎君的樣子,努力對柳興林好,隻等着成親了也好讓阿麼安心。
誰知滿懷期待地等了三年又三年,結果19歲等來一句假惺惺的“退親吧,不想再耽誤你”。
真是諷刺……
“好啦!大家該幹嘛幹嘛去,圍在這兒幹啥?”
柳啟山喘勻氣趕緊喊大家離開,看這情形今天退親不定要吵多久,人多口雜,可不能傳出什麼對興林不利的閑言碎語。
村長發話,大家也不好繼續圍在袁老二家門口,幾人結伴紛紛找個背陰的地方交換情報。
馬三娘跟着走了兩步就轉頭往村長家走去,這兩家是鄰居有都是當事人,村長大兒媳婦還是她侄女。哼!就沒有她馬三娘探不明白的事兒!!!!
袁寶兒回頭看着村長一家四口說道:“想退親可以,總要有個見證,将兩家族老請來吧。”
“怎可如此?退親不過是兩家之事,這等小事你便要驚動長輩,寶哥兒,你果然不知禮數!”
柳興林雙眉緊鎖,臉色驟變,方正的臉龐透露出一絲扭曲。
“哦呦,禮數?你還知道禮數呀,真是好笑!”錢玉容覺得自己今天翻的白眼怕是前幾十年都比不過“滿篇謊話哄着我們家寶哥兒,想他惹一身腥退親的時候怎麼不覺得自己無禮呢。”
村長不住地勸說,但袁家态度強硬,隻得看着寶哥兒去請兩家族老。
他倒是想去攔,但那袁老二往那兒一杵,他是一點兒都不敢動彈。
緩過神來的村長娘子想伸手扯住寶哥兒也被錢玉容擋了下來。
柳興林見狀伸手捅了捅自家大哥,低語幾句,柳興木眸色一亮,轉身快步離開。
十裡村因距縣城十裡路而得名。村子西、北環山,又有清河将其分成了東、西、北三塊地,山水俱全,宜農耕畜牧,是長平縣最大的村莊,共百戶有餘。
村裡有四大姓氏,分别是袁、柳、周,田。袁、柳兩家大多住在村東側,田家多在西側,周家多在北側。此外還有小姓十餘家,居住較為分散。
村裡人七嘴八舌讨論半天,終于看袁寶兒出來,平日裡關系好的嬸子、麼麼拉着他想要關心幾句。
“着急請人?”
花嬸子一聽趕緊喊來自家男人去幫忙,嘴上說着都是一家人你叔去就行,手上緊緊拉着袁寶兒,生怕他一溜煙兒跑出去。
花嬸子從外村嫁給族叔袁梨花的,論起來還真是一家人。
她倒沒壞心,就是太愛聽八卦。
袁六叔生下來眉心帶個黑痣,一家子以為是個難生養的哥兒,又生在春天,就起了梨花這麼個名兒。直到十六那年遇到個義診的郎中,一号脈才知道,這是個小漢子。花嬸子自打知道這事兒就好奇得不行,硬生生磨地家裡給自己說了這門親……
請人的事兒安排妥當,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問起來。
“寶哥兒,你爹這是咋啦?”
“寶哥兒,要跟村長家結親了吧?”
“寶哥兒跟柳秀才吵架啦?”
袁寶兒一雙大眼睛瞪的溜圓,配合着大家的問題不住地表現出:驚訝、疑問、質疑……但一個問題也沒認真回答。
袁寶兒今年十九歲,村子裡的人誰要是說起他無外乎那麼三點:命好、命硬、嘴硬……
說命好,不過是因為他打小兒就定下了會讀書的柳興林能當官夫郎;不用為娶妻攢立戶銀;家裡阿爹是屠戶,這兩年還在縣城了支了攤子,家裡田糧還足;雖然沒了阿麼,但這後阿娘可是他親姨娘,從小沒受過一點兒搓磨。
說起這命硬那閑話可就多了:出生爺爺摔斷了腿、五歲克死了親阿麼、同年克死了大伯麼肚裡的孩子、氣得阿奶下不來床、大伯家堂兄娶不上親……
總之,這一大家子誰有一丁點兒不順,就是他那過硬的命給克的(? ˇ?ˇ ?)
别看現在的袁寶兒是個英氣的黑皮酷哥兒,那小時候可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摔個跤都藏在牆角哭半天,但哭完站起身來必得說兩句“沙子進眼睛裡真難弄出來”,會哭但永遠不承認。等他後娘來了更是學了後娘那牙尖嘴利的功夫,回話慣會打太極,就像那撬不開的蚌殼。
一群人越是覺得問不出來就越是起勁兒,七嘴八舌地說起自己的猜測,袁寶兒也隻能笑眯眯的聽着,根本走不掉……